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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一


  侯希白道:“多谢师尊提点,唉!”石之轩皱眉道:“希白为何欲言又止?有甚么话尽管说出来,为师是不会怪责你的。”

  婠婠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,弄不清楚石之轩的真正心意,更无法估料他还会有甚么行动。侯希白目光投往辟守玄,低声道:“徒儿斗胆请师尊借一步说话。”

  石之轩洒然道:“何用鬼鬼祟祟的?”转头望向辟守玄去,若无其事的道:“你们走吧!”

  辟守玄、荣凤祥和闻采婷等同时失声道:“甚么?”石之轩理所当然的道:“我想单独处理这里的事,够清楚吗?”

  辟守玄等你眼望我眼,他们均知石之轩一向顺我者生,逆我者亡的性格,而大明尊教就是最佳的示范例子,只好依言悄悄离开。到只剩下婠婠、徐子陵和侯希白三人后,石之轩道:“希白说吧!”侯希白鼓起勇气问道:“师尊是否已把不死印法传与杨虚彦?”

  石之轩微一错愕,讶道:“希白为何有此猜测?为师可保证没有此事。”侯希白目光投往徐子陵,道:“可是子陵却肯定杨虚彦练成不死印法。”

  石之轩朝徐子陵瞧去。徐子陵心中涌起荒谬的感觉,因为他们竟和石之轩在聊天,肃容道:“当我和他对掌时,我的身体生出被扭曲的难受感觉,就像第一次在城门内与前辈交手的经验。”石之轩露出深思的神色,点头道:“那确是不死印法入侵对手后的现象。待我想想,有答案时再告诉希白。好小子,真不简单。”

  三人都生出异样的感觉,隐隐感到石之轩掌握到一些线索,只是不肯说出来。最后两句对杨虚彦的评语,更显示杨虚彦足可令强如石之轩者生出警惕。石之轩目光移到婠婠俏脸,叹道:“你是否恨我入骨?”婠婠平静的道:“邪王请勿再说废话,婠儿愿领教高明。”

  石之轩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充满人性化的表情,轻轻道:“我并没有杀死玉妍,我是绝不会对她下杀手的,一错焉能再错。”婠婠娇躯轻颤,忽然垂下俏脸,没有说话。

  石之轩仰望沉黑的天空,呼出一口长气,柔声道:“我是最后一趟对你好言相劝,玉妍是求仁得仁,因为她活得太痛苦,痛苦至不能忍受,所以想我陪她一起离开这众生皆苦的人间世。我既试过一次‘玉石俱焚’,又何妨再试一次,以你的功力,是绝没有机会与我同归于尽的,因为我不会容你活到那一刻。阴癸派现在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,自应物归原主,放下《天魔诀》,你可以离开。”

  徐子陵暗忖石之轩不愧是石之轩,其辩才更不在伏难陀之下,随便几句话,已大幅削减婠婠的拚死之志,令她犹豫是否该以“玉石俱焚”与石之轩同归于尽。事实上,石之轩和婠婠交上了手,后者则处于下风劣势。

  徐子陵不禁微微一笑道:“邪王此话似乎有欠考虑,婠婠是祝后指定的继承人,此事我可作证人,因是祝后亲口对我说的。所以谁都不比她更有资格作《天魔诀》的原主。”石之轩不但不以为忤,还哑然失笑道:“好!我就看在玉妍份上,也当作是对她的一点补赎,破一次例,让师侄保留《天魔诀》,直至你百年归老的一刻。”

  婠婠秀眉轻蹙,轻叹道:“婠儿可问邪王一个问题吗?”石之轩别转雄躯,往荒村南端出口步去,高唱道:“绿杨着水草如烟,归是胡儿饮马泉。几处胡笳明月夜,何人倚剑白云天。从来冻合关山路,今日分流汉使前。莫道行人照容鬓,恐惊憔悴入新年。”歌声远去,石之轩消没在林路弯末处。

  ***

  寇仲率兵在敌阵中来回冲杀,井中月变成敌人的催命符,在他刀下只有死者没有伤者。在李元吉掌毙窦建德的一刻,他大彻大悟的掌握到跋锋寒“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”这句话的真谛,古来成大事者,莫不如此。在以前他非是不知道战场上没有仁慈容身的道理,可是知道归知道,身体力行却是一回事。

  可是从洛阳逃窜到这里来的这段惨痛经历,却把他改造过来。当他目睹杨公卿归天的一刻,他终被战争转化为无情的将帅,晓得为求胜利,必须用尽一切手段狠狠创伤打击敌人,直至对方全无还手之力。

  “当!”“当!”井中月左右挥闪,他不用目睹只凭身意,便把两敌连人带兵器劈飞马背,以重手法令对方坠地前被震毙。围攻的敌人见他们状如疯虎势不可挡,不由四散策马奔逃。

  寇仲得势不饶人,领着队形完整的突袭雄师,朝敌人密集处以凿穿战术锥子般刺进去,杀得敌方人仰马翻,火把掉到地上把草树熊熊燃烧,弄得火头四起,烽烟处处。敌方骑队达三千之众,实力是他们三倍之上,可是甫接触即给寇仲断成两截,首尾难顾,再来一轮来回冲杀,更使敌人陷进致命的混乱中,我集中而敌分,战争在寇仲占尽优势下一面倒的进行着,深得突厥人以奇制胜,以快打慢的战术精神。

  忽地一队人马从左侧杀至,交锋至此刻,尚是敌人第一趟有组织有规模的反击。寇仲厉喝一声,掉转方向,身先士卒的朝冲来的敌人杀去,井中月黄芒大盛,寇仲的精神进入高度集中的微妙境界,对敌人的动静强弱了如指掌,就如高手决战,不会错过对手任何破绽或具威胁的攻击。

  “当!”井中月闪电般朝前直劈,一敌立时溅血往后仰跌,寇仲刀势开展,以人马如一之术灵活如神地破入敌阵,把敌人勉强振起的攻势彻底粉碎。一时又成混战的局面。后方的邴元真、跋野刚和众手下均以他马首是瞻,保持完整的队形,随他冲入敌阵中,激烈的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,鲜血洒遍荒野,伏尸处处,失去主人的战马吃惊地四处狼奔鼠窜,更添混乱。

  倏地寒光一闪,一把长戟朝寇仲左腰搠来,戟未至,劲气先把寇仲锁紧,功力十足,是伏击战开始以来对寇仲最有威胁的攻击。寇仲知有高手来袭,先左右开弓挑翻前方攻来的两敌,接着纯凭身意反手回刀,在戟尖尚差三寸刺进腰胁的一刻,重劈戟头。

  长戟被劈得往外荡开。寇仲别头向右,与持戟将打个照脸,心中立即涌起千百般没法分清楚的情绪。对方长戟一转,换个角度一道闪电般猛刺寇仲面门。寇仲心中暗叹,招呼道:“柴绍兄你好!”井中月朝前疾挑,螺旋劲发,在巧妙的手法下,绞击长戟,先重劈戟头一记,震得戟势全消,再像毒蛇般紧缠长戟,运劲绞挑,长戟应刀上扬,柴绍立即空门大露。

  纵使在残酷至不容侚情的两军生死交锋的战场上,遇上自己这个“情敌”,寇仲仍是难以自已。若不是柴绍,他可能早投诚李世民,成为他旗下的猛将,命运将会由此改写。若他杀死柴绍,对世民将是心理上严重的挫折和打击,此正是消耗战的真义,尽量令对方伤得更重。可是他如何面对李秀宁,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。此时的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斩杀李世民,却无法狠心杀死初恋情人的夫婿。

  寇仲暗叫一声“罢了”,收回井中月。柴绍本自分必死,见寇仲竟停止继续进击,愕然以对,一时忘记反击。寇仲笑道:“柴绍兄请啦!”一声大喝,勒转马头,朝东面杀去。敌人早溃不成军,寇仲的部队势如破竹的杀出敌阵,望东面襄城的方向扬长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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