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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


  §卷五十二 第一章 困兽之斗

  棋差一着,缚手缚脚。

  直到此刻,三人始真正领教李世民的能耐,只要渡过大河,他们有十成把握可逃进窦军的势力范围;偏是李世民亲率主力,稳守此关,令他们望河兴叹。

  巨舰上满布玄甲战士,人人手握强弓,严阵以待,若他们投进河水去,在数百把强弓硬弩近距劲射下,肯定他们是血染长河的结局。

  进既不能,退更不可。

  漫山遍野的唐军正朝他们迫近,兼之上有猛鹫的锐目,天明后他们将有天下虽大却无处藏身之祸。硬拚吗?敌众我寡至不成比例,实力差得太远。惟可恃的就是早先三人在修为上的突破,将经脉扩展到最后极限,把潜藏的力量释放出来。可是因尚未有机会与敌人交手,故这方面能对他们有多大帮助,仍属未知之数。

  巨舰转眼横亘前方,舰身下方忽露方洞,左右各探出两排二十支船桨,整齐划一的划进河水,抵销水流的冲激力,恰好把巨舰保持在三人眼前五丈许开外的水面。巨舰平台上的李元吉移到李世民身侧,俯身到他耳旁低声说话。

  寇仲忙低声向两旁的徐子陵和跋锋寒道:“李元吉应是向李世民传达李渊的旨意,就是不择手段的杀死我们,我们还有那一步棋可走?”跋锋寒沉声道:“只有一步棋可走,就是由我独当一切,不是说你们武功才智不及我,但有一样你们的确及不上我这突厥人,就是不如我跋锋寒狠,而今晚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。”

 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,跋锋寒从没有向他们说过类似刚才的话。可见跋锋寒际此生死关头,尽显其强大如高山峻岳的斗志和信心。这究竟是沙漠修行的成果?还是刚才的奇巧际遇?寇仲却高声陪笑道:“龙头请随便吩咐,李元吉闭上狗口哩!”跋锋寒哑然失笑道:“在这等时刻你仍有心情开玩笑?”

  徐子陵心中一阵温暖,纵使今晚血染长河,可是他们三人间同生共死患难而不变的兄弟之情,会如河水般永流不休。李元吉扬声道:“三位若肯弃械投降,免去我们一番手脚,二皇兄和我李元吉必以上宾之礼待诸位,否则必杀无赦。你们听到吗?”最后一句不是向徐子陵三人说的,而是说给他身旁各将士听的。

  除李世民外,他麾下诸将和逾三百玄甲战士齐声吆喝吶喊道:“听到!”有如闷雷爆响,声势慑人至极,带有很大的威压性,显示出唐军将士上下齐心,决意死战。

  跋锋寒先低声道:“今晚会是我梦寐以求的一趟修行,谢谢老天爷。”然后才仰天长笑,故作轻松道:“元吉兄你好像是第一次到江湖来混,以前的日子都浪费在吃奶上,所以会说出这样的废话。我就和你单挑独斗一场,让你有机会把吃奶的力使出来。”

  寇仲和徐子陵差点不敢信自己的耳朵,因跋锋寒少有如此侮辱对手,他是故意惹恼李元吉,至乎激恼每一个敌人。敌人愈“失常”,他们愈有可乘之机。李元吉果然双目杀机大盛,脸容仍是冷静从容,显出高手风范,其他将领则人人脸色一沉,其中有三、四人更怒喝:“好胆!”充满火药味。

  李世民举起右手,示意李元吉不要答话,更着诸将回复安静,皱眉道:“三位现在进退不得,只余力战一途,对你我双方均是有害无利。现今洛阳败局已成,我们何不握手言和,只要少帅承诺解散少帅军并退出洛阳之争,我李世民可以担保三位的安全。否则少帅不幸命丧于此,少帅军亦势难免祸,彭梁百姓更难避战乱摧残,为己为人,少帅于心何忍?”

  李元吉脸露不快神色,显是因李世民在占尽优势下,跋锋寒又刚出言羞辱他,而李世民仍对三人如此客气宽容,大感不满。李神通叹道:“少帅今晚绝无侥幸机会,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明知不可为而为乃智者不取,少帅请三思而行。”因寇仲曾把他从窦建德手上救出,故李神通心存感激,才有这么一番说话。他身分特别,不用理会李元吉高兴还是不高兴。

  跋锋寒微笑道:“我们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早有前科。当日于赫连堡面对颉利和他的金狼军,我们没皱过眉头,今日岂会改变,你们的话实是多余。”李南天代李元吉出头,怒叱道:“想不到跋锋寒竟是冥顽不灵,只懂口出狂言之徒。此一时也彼一时也,岂可相提并论。今晚你们无赫连堡之险可凭,孤立乏援,若顽抗到底,徒属妄逞匹夫之勇的愚蠢自杀行为。”

  换过岸上与他们对峙说话的不是跋锋寒、寇仲和徐子陵三个战绩辉煌、震慑天下,被誉为新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,唐军诸将士必对他们嗤之以鼻。可是此刻三人面对比他们强大百倍的阵容,仍卓立如山的全无惧怯,在河风吹拂下衣袂飘扬,状如天人,竟教对方没有人敢露出丝毫轻蔑和不屑之色,皆因晓得要杀死三人,己方须付出沉重代价。

  跋锋寒并没有因李南天的侮辱而动,反哑然失笑道:“说得好!赫连堡我们陷身重围,只好据堡死守,现今则身处四野之地,又有大河当前,我们如能渡抵彼岸,将大有脱围机会,就看诸位有否把我们兄弟三人留下的本领。”李世民再举手阻止李南天反驳,后者神情不悦又无可奈何的把到口的说话硬咽回去。

  李世民始悠然道:“三位能否脱围,顶多是五五之数。即能突围而去又如何?你们想说动窦建德来援,只是害他。虎牢已落入我李世民之手,窦军渡河西来,我可分兵守洛阳,深沟高垒,令王世充动弹不得。另一方面本人亲率精锐,先据虎牢,以待窦军之至,以逸击劳,决可克之也。建德既亡,洛阳自是难保。三位此行徒逞勇力,于事无补。我李世民好言相劝,只因念在昔日情谊,不愿三位自取灭亡,饮恨于此而已!”

  寇仲和徐子陵暗呼厉害,李世民言之成理,针对他们的策略痛陈利害,从根本动摇他们求援的决心和意志。跋锋寒似成为三人的发言人,摇头道:“我们的看法却与秦王截然不同。秦王猛攻洛阳不下,师疲力竭,世充凭城坚守,又有生力军和援粮,岂易猝拔?建德刚收复孟海公,乘胜而来,锋锐正盛,与世充内外夹攻,秦王将陷腹背受敌劣势,届时鹿死谁手,谁敢断言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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