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黄易 > 大唐双龙传6 | 上页 下页
一九六


  徐子陵呆看着他,至此才明白为何他会把侯希白变成个多情种子,因为他每次到成都,他正值是那深情自责的石之轩。忍不住道:“经历过这么,前辈为何仍不能从斗争仇杀的噩梦中醒过来?前辈说自己会心生恶念,那表示前辈心中仍有善恶之分,既是如此,何不弃恶从善?”

 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:“我石之轩自出道以来,从未有人像子陵般当面教训过我。我刚才说的恶念。是针对青璇而说的。斗争仇杀,自古已然,从没有间断过,以后仍会继续下去,那是人性,不算恶念。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,你来劝我为何却不去劝寇仲和李世民,他们自有其理想,我石之轩亦有我对圣门的理想和使命。我们数百年来不住受所谓正统武林的欺压和排挤,只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,现在机会终于来临,有志者岂肯白白错过?”

  接着漫不经意的道:“子陵有没有兴趣看我杀几个人?”徐子陵愕然道:“你该知我的答案,邪王不怕我拦阻吗?”

  石之轩微笑道:“你该欢喜看到我杀这些人的,更不会擅加拦阻,因为在你心中他们都是该死的人,在我心中亦如此。”徐子陵沉声道:“是谁?”

  石之轩油然道:“就是大明尊教的人,我对他们的《御尽万法根源智经》很有好奇心,不杀人强抢,他们肯乖乖献上给我过目吗?”徐子陵心中一震,想不到大明尊教的人也到长安来,且知道自己唯一的选择是随他去,因怕他要杀的人中有段玉成在。

  ***

  婠婠起立朝后进方向走去。寇仲跳起来在她身后奇道:“你不是说要杀我吗?为何却要入房睡觉?”婠婠背着他止步,轻叹道:“我不是去睡觉,而是离开。刚才的两句话,在我心中早说过多遍,到现在终说出口来,舒服多哩!”

  寇仲皱眉道:“你终肯招认,甚么合作诸如此类全是骗人的。”婠婠仍以粉背对着他,淡淡道:“是的!全是骗你。唉!寇仲你可知自己已成我圣门最大的敌人,一旦让宋缺与你的少帅军合并,我们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,大有可能尽付东流。我想杀你,石之轩也要杀你。我和石之轩的分别是我对你有特别感情,所以故意任你出言羞辱,到我忍无可忍时出手把你杀掉。”

  寇仲哑然失笑道:“最后这句话若由石之轩说出来是理所当然,但你嘛?却还是差一点资格。”婠婠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,像在嘲弄他的自信,也似在笑他的无知,平静的道:“没有了寇仲的天下绝不有趣,可是别无选择,以后只好凭自己的力量去对付石之轩。”

  “锵!”井中月出鞘的同一时间,婠婠旋风般别转娇躯,一指戳出。寇仲尚未有机会劈出井中月,竟生出要往左侧倾跌的骇人感觉,以他临敌的冷静自信,亦要大吃一惊,晓得自己甫动手立陷下风。婠婠确如徐子陵所说的练成天魔大法的最高层次,即使以往对上祝玉妍,也没有这种身不由己的可怕情况。她的天魔气场在她出指前已布成,将他完全笼罩,令他尚未真正与对方交锋争胜就缚手缚脚,有力难施。

  寇仲往后飞退,天魔气场忽然化成十多股劲气,像无形有实的天魔飘带般四面八方朝他缠过来。如此魔功,骇人至乎极点。婠婠却像在施演天魔妙舞,配合其无懈可击的花容体态,探指迈步,无不充盈舞蹈的动人感觉,而每个动作均妙至毫巅,内中暗藏杀着,把至美和至恶融合为一。寇仲一个旋身,凭本身的护体真气“挣断”婠婠气带的纠缠,摆出不攻的架式。婠婠这戳来的一指封死他所有进攻的路线,令他攻无可攻,唯有退守。

  婠婠微笑道:“实力是够不够资格的最佳答案,我圣门绝学博大高深,岂是你寇仲所能想象。”指化为掌,另一手从袖内探出,两手掌心相向,接着翻飞蝴蝶般在细窄的空间互相缠绕追逐,始终是掌心对掌心,其动作曼妙精采,变化层出不穷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寇仲却是全神戒备,婠婠正不住迫近,笼罩他的天魔力场则疯狂地增强,而他却仍看不破她的手法。婠婠终青出于蓝,超越“阴后”祝玉妍,成为石之轩外他们另一劲敌。

  忽然全身一紧,原来似守似攻,攻守兼备的“不攻”惨然从活招变成死招,就这样给婠婠透过力场破掉他的“不攻”。寇仲心中叫糟时,婠婠那对纤美柔嫩的玉手消失不见,缩回袖内。衣袖倏地胀满,照面往寇仲拂撞过来,似直线强攻,又似弯弧攻至,难测难挡。同时四周的天魔劲气化为向中心收缩,压得他护体真气似欲破碎,耳鼓贯满气劲呼啸的可怕尖音,有如置身在暴风中,再无法如平时之行动自如。寇仲狂喝一声,井中月朝前疾击。

  ***

  徐子陵随石之轩逢屋过屋,弃舟登岸后来至城东南青龙坊的一所大宅正门前。石之轩神态悠闲,微笑道:“大明尊教的人非常可恶,意敢趁我病重之时入侵中原,甚至离间我和虚彦,罪该致死,对吗?”徐子陵趁机问道:“谁是大明尊教的大尊?”

  石之轩不答反问道:“子陵以为是谁呢?”徐子陵道:“是否许开山?”

  石之轩笑而不答,直抵大门,若无其事的道:“破门后我见人就杀,鸡犬不留,子陵有甚么意见?”徐子陵叹道:“邪王有否想过其中有些是无辜的人,例如是在长安聘请的侍女,又或一些不值邪王出手的跑腿喽啰?”

  石之轩摇头道:“所以去争天下的是寇仲而非你徐子陵,大明尊教绝不容外人混在他们之中,且今趟到长安来的均是该教的核心人物,你知否他们为何到长安来?”徐子陵无从揣测,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
  此时初更刚过,细雨纷飞下,大街小巷不见人,家家户户乌灯黑火,大部分人处于寻好梦的当儿。石之轩柔声道:“菩萨重掌权力,大明尊教又在拜紫亭一事上开罪突利、颉利,塞外再无容身之所,现在他们唯一可恃者是在我们中土建立的一点根基。辟尘那蠢材不知自爱,欲借大明尊教扩展势力,让大明尊教在中土发展,实是愚不可及。要清除杂草,必须把草连根拔起,我若手下留情,最后受害的不单是我圣门,还有中土的百姓。”

  在这一刻,徐子陵感受不到石之轩的邪恶,他只是一个有野心的人,所有行动均经过理性的深思熟虑。徐子陵道:“邪王仍未说出他们到长安来的原因。”石之轩哂道:“当然是为传教而来,目的是要在长安建立大明寺,让善母莎芳能名正言顺的在这里立足生根,借宗教扩大影响。”

  徐子陵皱眉道:“李渊岂容他们胡作非为?”石之轩道:“大明尊教在中土并无彰显的恶行,其教义简而不繁,容易吸纳新血,加上有人穿针引线,成事的机会极大。所以我必须以雷霆手段,一举把大明尊教摧毁,当是我石之轩向圣门各派系发出的警告,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。”

  徐子陵道:“谁在穿针引线?”石之轩淡然道:“穿针引线的何止一人,可以告诉你的是李渊的新宠母凭子贵的董淑妮,所以这亦是向虚彦发出的警告。”说罢双手按上正门,默聚玄功。

  徐子陵道:“这么说,邪王统一圣门的大业进行得并不顺利。”石之轩从容道:“恰恰相反,事情变得愈来愈顺利,我们圣门中人只讲利益,当他们看清楚臣服于我是他们最大利益时,圣门统一大业思过半矣。”运劲一吐,“卡嚓”一声,门闩分中断开,掉往地上,际此夜深人静,发出两响清脆的碰击声。

  门分。石之轩负手大步闯进门去,就若临门索命的魔王。徐子陵记起他早先说过的话。

  “今晚有人要流血了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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