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黄易 > 大唐双龙传6 | 上页 下页


  寇仲感到三人虽剑未出鞘,可是气势早把他锁牢,只要他有任何动作,例如要投往温泉河水去,均会惹来三人全力联击,那可非说着玩的一回事。韩朝安是翟娇指定要他杀的三个人之一,现在终于碰头,他反要恐惧会被他干掉,确是令人气馁的一回事。因傅君婥的关系,他下意识地不把小师姨傅君嫱视为敌人,所以全无防备之心,以致陷此进退两难之局。如若动手,傅君嫱肯定手下不留情,他却无法对她施辣手。此仗胜败,不用打可预知结局。

  声称用任何兵器亦能得心应手的金正宗,穿的是素白色的高丽武士服,不论头巾、腰带和马靴无不素白,一身洁白,与拦在桥上的傅君嫱双双配对,令人感到高丽人不好华彩的民族风情。寇仲更留意挂在他腰间左右的两把剑,一长一短,肯定不易施展,但若使得好,当是险奇兼备,非常难挡。

  当年与他交手,寇仲自问仍逊他一筹,幸好借风浪从大海脱身。此时看他精神气度,显然功力大见精进,纵使单对单,鹿死谁手,仍是未可逆料。韩朝安表面上对他最客气,踏前一步,微笑道:“少帅不是和跋兄与徐兄同行吗?为何现在只得少帅一人。”

  欲过桥的行人,见到桥上剑拔弩张,大战一触即发的形势,无不纷纷绕道,从附近左右的另两道桥过河,亦有人驻足远处看热闹。寇仲笑道:“韩兄若想见他们还不容易,只要随小弟走几步路。”

  傅君嫱叱道:“仍然胡言乱语,现在给你两条路走,一是交出五采石,并废去武功,另一条路就是溅血桥头,伏尸此地。”寇仲抓头道:“娘并没有教过我如何自废武功,小师姨你不若先密传法诀,然后大家再作商量。”

  金正宗长笑道:“好胆色!少帅似乎并不把我们放在眼内。”寇仲苦笑道:“金兄说笑啦!你当我是傅采林或毕玄吗?怎敢不把你们放在眼内,问题是我真不懂散功之法,身上更无五采石,看来只好领教三位的高丽绝学。”

  傅君嫱一声娇叱,长剑出鞘,朝他迎头疾劈。韩朝安的双短戟,金正宗的长短刃同时出鞘,朝他攻来。寇仲哈哈一笑,丝毫不理傅君嫱劈头而来的一剑,更没有拔出井中月,倏地前冲,硬要撞入傅君嫱的香怀去。

  傅君嫱大叫“无赖”,竟收剑后退。原来寇仲此一不成招式的招式,完全是针对她的奕剑术而设,灵感来自上趟在宇文化及宫内他不依章法出刀,反令傅君嫱无法发挥奕剑术的威力。他也是不得不使无赖,如若让傅君嫱展开剑法,肯定可把他缠死,教他无法分心应付韩朝安和金正宗的联手猛攻。

  在傅君嫱变招攻来前的少许空隙,寇仲一个旋身,羊皮外袍连井中月脱下来,像一片白云般往韩金两人扫打,带起的劲旋,若龙卷风暴的往他们袭去。如此凌厉奇招,两人哪曾碰过。羊皮袍首先扫上韩朝安的双戟,此人不愧能与深末桓、呼延金分为名镇三方的马贼头子,左戟划往羊皮袍,另一戟电刺而出,直取寇仲面门。心忖只要能挡住寇仲此击,金正宗将可乘隙切入,一举毙敌。

  岂知“当”的一声,左戟划中的非是蓄满气劲的羊皮袍,而是藏在袍内连鞘的井中月,他的如意算盘立即打不响,硬给震得往后跌退,虎口发麻。袍尾拍打在他右手刺出的另一枝戟的尖锋处,声势陡盛连环挥打的扫击正要扑往寇仲的金正宗。

  金正宗哪想得到韩朝安竟挡不住寇仲的一扫,骇然下抽身猛退,狼狈非常。寇仲顺手拔出井中月,反手劈后。“当!”傅君嫱二度攻来的长剑像送上去给他砍劈般命中刀锋。螺旋劲山洪暴发般涌过去。

  一个是气势如虹时全力发刀,另一方则是仓卒变招,故以傅君嫱的高明,亦被他这以奕剑对奕剑的小师侄,劈得后着不继,触电般惨被震退。寇仲没趁此机会逃走,没乘胜追击,还刀鞘内,慢条斯理地穿回羊皮外袍,长笑道:“万事好商量。我和小师姨只是一场误会。与两位大哥更无他娘的甚么深仇大恨,他奶奶的熊,有甚么好打呢?不若大家一齐吃响水稻去,不是胜过打生打死,弄出人命吗?”

  傅君嫱剑尖遥指寇仲,不住颤震,似是怕得发抖,只有首当其冲的寇仲感到那是一种玄奥的剑法,能把全身功力积聚剑锋,且取向变化无定,教他难以揣测。此剑若攻来,将是洞穿山河之势,双方更无缓冲余地,必有一方落败伤亡方休。这才是傅君嫱的真功夫。

  寇仲心中叫苦,看在娘的份上,他怎能杀伤她的小师妹。韩朝安和金正宗重整阵脚,再度往他迫至,前者哑然失笑道:“少帅你不是第一天到江湖来混吧!这十多天我们一直恭候大驾,难得你终于现身,为的当然不是喝酒吃饭这类事儿。”蓦地蹄声骤响,一队骑士如飞驰来,围观者立时四散奔避,乱成一片。带头的粟末靺鞨武士遥喝过来道:“少帅驾临龙泉,大王有请立即入宫相见。”

  ***

  徐子陵把心一横,坦然道:“杨公宝藏不但是库内有库,且库有真假正副之别,师小姐明鉴。”师妃暄玉容仍是静若止水,像早知必是如此般,淡然自若的道:“为何到现在才肯说出来。”

  徐子陵环目扫视身处这陌生奇异的城市热闹的市况,深思的道:“可能这里离开中土太远,远至可令我感到在长安发生过的事,只是一个不真实的梦。又或因我感到小姐绝不会出卖我们,将此事转告李世民。”

  师妃暄一对美目升起朦胧似温柔月色、如水如雾的霞彩,轻摇螓首,轻轻道:“妃暄当然不会说。唉!妃暄已尽力而为,争天下的大漩涡内再没有妃暄容身之所。此间事了后,妃暄会返回静斋,除非有迫不得已的事,妃暄将不踏足人世。”徐子陵失声道:“甚么?”

  师妃暄一瞬不瞬的凝望他,柔声道:“子陵肯否听妃暄一个忠告。”徐子陵虽明知此事终有一天会发生,就是师妃暄返静斋潜修天道,永不踏足凡尘。可是当面对这事实,仍无法控制心湖内翻天撼地的激烈情绪,生出永远失去她的魂断神伤。

  师妃暄垂首柔声道:“知道吗?徐子陵,妃暄真的很喜欢看到你真情流露的样子。你这人有个缺点,是爱把事情藏在心底内无人可窥的深处,甚么都闷在里面,既不肯说出来,更不肯去争取。这就是妃暄对你的忠告。”徐子陵呆看着她,好半晌长吁一口气道:“妃暄不是在鼓励小弟趁你尚未返回静斋前,全力追求你吧?”

  师妃暄蓦地霞生玉颊,有点狼狈地没好气的横他一眼,似嗔非嗔,神态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。秀眉轻蹙道:“你这人哩!怎会想到这方面去,我指的是你和石青璇之间的事。唉!真想不到会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来。”徐子陵像在云端失足,重重一跤直堕凡尘,苦笑道:“第一趟真情流露,就受到这口舌轻浮之责,似乎还是稍有保留为妙。”

  师妃暄回复“正常”,微笑道:“良药苦口,忠言逆耳。妃暄总算对子陵尽过朋友之道。你还是第一趟唤人作妃暄哩!”徐子陵忽然感到无比轻松,不知是因把埋藏心底的话倾情吐出,还是因为晓得师妃暄对他并非像她表面般无情。她最后一句更令他心湖微荡。开怀一笑,油然道:“我不想去争取,不敢流露真情,是因为我不愿强人所难。这是否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呢?”

  师妃暄香肩微耸,岔开去道:“子陵可知如若石之轩真能借舍利把破绽缝补,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?”徐子陵色变道:“谁?”

  师妃暄盯着他道:“子陵已猜到答案,对吗?”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,骇然道:“难道是他的女儿?”

  师妃暄一字一字的沉声道:“石青璇就是碧秀心的化身,石之轩唯一的破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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