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黄易 > 大唐双龙传4 | 上页 下页
四二


  徐子陵看也不看,右手长剑疾往上挑,左手则运掌劈出,落在旁观者眼中,似是简单不过,平平无奇,但身在局中的常真和法难,均感对手像未卜先知的预先把握到自己进攻的角度和时间,纵想变招却偏差一点点。两人合作二十多年,应付强敌无数,立时心中叫妙,均贯注全身真劲,不留余力的力图一招毙敌。心忖无论这人如何高明硬朗,总敌不过他们合起来近六十年火候的联手一击。更何况两人一刚一柔,最是难挡。

  岂知徐子陵正是要诱他们这样去想去做。若非联手作战,两人谁都及不上“美姬”丝娜,但合起来却比丝娜更厉害。且因魔功层出不穷,真的厮杀下去,徐子陵说不定要露出压箱底的功夫才能取胜,曾两度与他交手的法难和常真,有很大可能会“感到”他是徐子陵,那就非常不妥。

  徐子陵以前的功夫可说是打出来的,而现在则是“另一种”的打出来。为了掩饰“徐子陵”的身分,他要绞尽脑汁去创出新招,以另一种使人不会联想到他是徐子陵的风格出现,无心插柳的迫得他要在其他方面作出尝试和突破。对于体内真气的运用,他已变成工多艺熟的戏法师,能变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戏法来。今趟他当然不可用只有五成的天魔大法,而是用吸取和氏璧异能时领悟回来的行气方法。

  “霍!”长剑先挑中当头撒来的销魂彩衣,然后左掌才劈中法难的重铁杖头。就是这剎那的差别,决定了谁胜谁负。在时间的拿捏上,徐子陵精确至分毫不差,否则吃亏的会是他。

  以柔制柔,以刚制刚。常真的销魂彩衣给长剑挑中的一刻,竟有无处着力,如石沉大海的骇人感觉,正要回身飞退,长剑已化作多朵剑花,狂风暴雨般往她罩来,由于根本无力可借,凌空的常真猛一咬牙,施出师门绝技,彩衣全力往敌剑卷去。

  徐子陵左掌重劈铁杖,同时体内暗结大金刚不动轮印。常真见他全力应付法难,心中大喜,倏地剑花敛去,敌剑已给她的彩衣缠个结实,忙运劲猛扯,心想只要对方分出一半力道来对付自己,肯定会被法难的重杖击得负上内伤。岂知长剑应衣脱手,轻飘飘的竟没有半点力道,心知中计,但已迟了。

  “蓬!”沛然莫测的先天真气,透杖而入,把法难攻来的劲气全部物归原主,并有额外赠送,法难惨哼一声,跄踉跌退,连喷两口鲜血,“咕咚”一声坐倒甲板时,脸色已苍白如死人。卷带长剑的常真腾空而起,难过得差点吐血。她也是了得,见法难有祸,彩衣拂扬,长剑化作长虹,回刺徐子陵,自己则凌空一个盘旋,落在法难身前。船岸上的旁观者瞧得目瞪口呆,谁猜得到名震长江流域,横行无忌的恶僧艳尼,只一个照面就吃上大亏。

  徐子陵潇洒的随意一个旋身,待长剑擦身掠过,一把抓着剑柄,再面对两人时,长剑遥指,冷笑道:“给我有那么远就滚那么远,否则莫怪我大开杀戒。”“大开杀戒”正是法难刚才说过的话,徐子陵照本宣科的说出来,旁观的人都暗中称快。

  常真眼中射出怨毒和仇恨,点头道:“好!今天算你狠!不过你已惹上天大麻烦,很快你就知甚么叫后悔。”玉手穿过法难的左胁,把他的巨躯扶挟起来,再一声娇叱,掠往码头,转瞬远去。徐子陵心中暗叹,阴癸派有名阴魂不散,难缠之极。这一战虽胜得轻松容易,但若惹来对方元老级的高手,自己又要保护韩泽南一家三口,形势便非那么乐观。

  ***

  寇仲靠窗安坐,起伏的思潮终从对宋玉致的怀念转到这两晚与宋缺的比拚上。“铿!”他把井中月从鞘内抽出,在透窗斜照进来的阳光下,刀身闪闪生辉。忽然间,他清楚知道在宋缺毫无保留,别开生面的启发下,他在刀道的修为上迈出无可比拟的一步。步入宋家山城的寇仲和离开山城的寇仲,就像顽石和宝玉的分别,虽在外形大小上完全相同,但其中的涵蕴却迥然有异。他的精气神和手中宝刃结合为一,浑成一体,达至“意即刀,刀即意”的神妙境界。

  宋缺和他虽无师徒之名,却有师徒之实。假设打一开始宋缺就以天刀全力攻他,恐怕他早落败横死。宋缺先把寇仲置于必败的绝地,再以生死的要挟和压力,按部就班的启发他,激发起他的潜能和灵智,使他从石头脱胎为美玉。那种地狱式的训练,令他全面地改进了刀法和内功。

  抵九江后,他将登岸北上襄阳,与徐子陵会合。他本可原船北上,由大江转汉水直抵襄阳,但那样太过张扬,而他现在最紧要是把行踪保密。趁这几天坐船的安乐日子,他要精进励行,好好把从宋缺得来的绝世刀法心得,融汇贯通,为关中寻宝的壮举作好准备。在这剎那,他把其他一切完全忘掉,除井中月外,心中再无他物。

  ***

  徐子陵听尽众人歌功颂德的话后,好不容易才偕雷九指返回舱内去,岂知韩氏夫妇早人去房空。两人脸脸相觑,乏言以对。雷九指摊手苦笑道:“他们都是好人,可能不想连累我们才这么一走了之吧!”徐子陵无奈道:“早已连累,只有希望他们吉人天相。”

  后面的林朗探头瞥一眼,道:“有人见到他们从船头偷偷下船,沿江而逃,那段路很不好走。他们真蠢,有弓爷照拂他们,还有甚么好怕的。”雷九指双目一转,问林朗道:“巴东郡有没有象样的赌场?”

  林朗道:“要赌当然最好到九江的因如阁,不要说大江南北的赌客趋之若鹜,连不爱赌的人都要去见识一下,且现在正是因如阁一年一度的赌会举行的时刻。”徐子陵皱眉道:“我们在这里只有个许时辰,那够时间去赌呢?”

  雷九指笑道:“我只是顺口问问,只要时间足够,我们泊到那里就赌到那里,否则你那来练习的机会。”林朗心痒难熬的道:“要赌还不容易,船上赌具一应俱全,就让我们玩两手如何?”

  雷九指搭着他肩头笑道:“怎好意思赢林香主辛苦赚来的钱,到郑郡后我们三个就结伴去赌个天昏地暗,无论赢多少都分作三份,保证林香主回乌江后可起大屋纳美妾。”林朗怀疑地道:“既然这么容易赢钱,老哥为何又要奔波劳碌?”

  徐子陵没兴趣听他们瞎缠,正要返回舱房,给人截着道:“弓爷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徐子陵认得是船上其中一个客人,年在三十许间,有点读书人清秀文弱的样子,身材适中,作商旅打扮。点头道:“入房再说。”

  那人随他入房后,自我介绍道:“小人复姓公良,小名寄,乃清化郡人。今趟到九江去,是想收回一笔欠账,若弓爷肯出手帮忙,我愿分一半给弓爷,唉!若收不到这笔账,我也不知怎办才好。”徐子陵心中苦笑,不过听他语气真诚,眼正鼻直的一副老实人模样,亦难以断然拒绝,只好问道:“究竟是甚么一回事,公良兄请详细道来,但千万不可有任何隐瞒。”

  公良寄叹道:“事情是这样的,我们公良家数代相传都是做药材生意,五个月前一个叫贾充的人来向我们订下大批名贵药材,讲明以黄金交易。于是我们遂往各地搜罗,集齐后一手交货,一手收金。岂知当时明明是金锭,回来后全变作石子,才知受骗。贾充其实是假充。为了付药材的欠账,我已是倾家荡产,变得一无所有。”徐子陵皱眉道:“他既是骗子,怎会让你知道他住在九江?”

  公良寄愁容满脸的道:“我也不知自己是好运道还是霉运当头,得一个江湖朋友告诉我这人是九江著名的骗棍,外号‘点石成金’的赖朝贵,弓爷请给小人主持公道。”徐子陵正要说话,雷九指推门而入,道:“赖朝贵不但是大骗棍,还是个嫖赌饮吹样样皆精的流氓,到九江时我们顺道把他收拾吧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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