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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宇文化及大军不断迫近之际,寇仲和徐子陵则忙个不了,作好守城的准备。这天清早,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马出城,巡视在城外修筑的防御工事,抵达一个可俯瞰北面平原的丘顶处。

  通济渠在左方滚滚流动,不见船舟。寇仲似朗诵般道:“战必攻城,因为城不但是关系全局或某一地带的战略要点,还起着控制大片地区的交通和经济的作用,乃整个战局的支撑点和命脉,实是……嘿……等一等。”

  徐子陵愕然瞧去,只见寇仲以闪电手法从怀内掏出鲁妙子的天书,翻至某一页,才继续说下去道:“嘿!城池乃兵家必争之地,像梁都这么有战略性的城池,在谁手中谁便取得通济渠的控制权。哈!这番话是否似模似样呢?”徐子陵哑然失笑道:“你不用说服我,我也会尽心尽力去和宇文化骨周旋到底的。”

  寇仲一本正经的道:“我是借你来作练习,要服人必须先充实自己。看鲁妙子这篇叫‘战必攻城’的一章时,不知如何我总想起另一个城池,那可能是我能否立稳阵脚的一个关键,你试猜猜我想起的是那个城市?”徐子陵望往东方初升的红日,淡淡道:“是否襄阳呢?”

  寇仲一震道:“怎么竟给你猜到的?”徐子陵道:“这有甚么难猜,要进军洛阳和关中,东则有江都、梁都;西则是竟陵、襄阳。后两者中,又以襄阳更具战略意义,否则李密也不用亲身去找钱独关那么辛苦。”

  寇仲点头道:“说得好,鲁妙子的《地势篇》内有一章专论天下兵家必争之地,襄阳便榜上有名。”徐子陵问道:“鲁先生怎么说?”

  寇仲如数家珍的背诵道:“襄阳西接巴蜀,南控湘楚,北襟河洛,故每有战事,必然烽火旌垒相望。三国时,魏、蜀、吴三方便力争此城,害得关羽都死于此地。其后西晋伐吴,东晋桓温北伐,均以襄阳为基地。所以鲁先生的结论是‘六朝之所以能保江左者,实赖有强兵雄镇于淮南、荆襄之间’。”徐子陵不禁想起祝玉妍对鲁妙子“才气纵横”的赞语。他这番对襄阳的论述,确是卓有见地。

  襄阳虽非像洛阳那类通都大邑,可是因它位于汉水中游,乃鄂、豫、川、陕四省的交通要冲。若想从中原南下,或要从关中进入江汉平原,都不能不先取襄阳。寇仲志在襄阳,实暗存将来和李世民决战逐鹿之心。即使李世民攻下洛阳,还要通过襄阳这一关。无论襄阳或梁都,都不是政治经济的中心,但在战略上却关乎到整局的成败。

  徐子陵道:“想取襄阳,必先夺竟陵,那可非易事。”寇仲欣然道:“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正在于存在着高度的困难。”

  徐子陵不悦道:“你竟视杀人盈野的惨酷城池攻防战为游戏吗?”寇仲苦笑道:“不要板起脸孔义正词严的说话好吗?算我求你吧!对我来说,生命也不外是一个游戏。我的责任就是要设法令这个游戏更具意义和有趣。这纯是从一个超然的角度去看。就像师妃暄认为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幻而不具任何永恒的意义般。”

  顿了顿后兴奋地续下去道:“陵少你试想想,在我们中原这块辽阔的土地上,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无数城市,随其地理形势而有着不同的重要性和意义,不正等如一个棋盘上的格子,而人和军队则是棋子。这么去看,战争不像游戏像甚么?所有战役,都是以破城和守城为中心而展开的。”徐子陵沉吟片晌,点头道:“你对争天下的看法,确比以前深刻很多。”

  寇仲回头远眺梁都,长长吁出一口气道:“我已失去竟陵,再也不能失去梁都!假若我们粮草充足,便可以坚壁清野的方法,把敌军久久拖缠于城外,至其粮尽退兵的一刻,然后一举歼之。现在当然不能用此策略,故只可用计用奇,利用宇文化骨不敢久战的弱点,狠狠挫之。”

  徐子陵摇头道:“现在谁都知道梁都粮食短缺,宇文化骨故意行军缓慢,就是要把沿途的居民迫到梁都来,使我们更为缺粮着窘。他不会连十天、八天的耐性都没有的。”寇仲一震道:“你说得对!所以第一计便要用骗。我们不但要骗宇文化骨,还要骗全城的军民。”

  徐子陵动容道:“横竖是骗,不若谎称李子通不但肯借粮,还肯借军;两者都将于若干天内来援。只要消息传到宇文化骨耳内,保证他立即全速行军,务求以最猛烈的方式攻城,那我们便有可乘之机。”寇仲一夹马腹,抽缰掉头,道:“我们要立即派人截着随时会北返的任媚媚,撒谎也该由她去撒吧!”

  ***

  当日黄昏任媚媚乘船回抵梁都,随船来的还有十多车粮草。报称是与李子通结成联盟后借的第一批粮食。在送进总管府的粮仓途上,其中一辆还“意外”翻侧,倾倒出米麦。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亲在城门迎接,分在左右傍着这位“功臣”入城,城民更夹道欢呼,甚至有人跪地焚香膜拜,高叫万岁。

  进入总管府的高墙内后,任媚媚的如花笑脸立即变得木无表情,咬牙切齿地狠骂道:“李子通这狗杂种真该他给杜伏威歼灭,不但不肯施加援手,还落井下石,截断下游的漕运,说的话更是令人不堪入耳,真气死人哩!”寇仲笑道:“任大姐何须和这种小人计较,迟些待我们收拾宇文化及后,就有他好看。”转向徐子陵道:“刚才那场运粮表演够迫真吧?”

  徐子陵满意道:“若非我知晓内情,定会受骗。”

  三人在大堂坐下。任媚媚余怒未消的大骂道:“那狗杂种不但摆足架子,硬要我白等三天,最后只派个太监来告诉我他没有空,除非再等十天才有时间见我。你说多么气人。”寇仲奇道:“任大姐刚才不是说他的话不堪入耳吗,你既连见他一面都不得,如何可听到他说的话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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