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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


  “铮,铮,铮!”古筝传出几响充满杀伐味道的强音后,倏然收止。方泽滔“霍”地立起,环视众人,脸现怒容。商秀珣冷笑道:“战士在外抛头颅,洒热血,庄主却在这里安享温柔,乐而忘返,不觉心中有愧吗?”众人眼中无不露出鄙夷之色。方泽滔老脸一红,不悦道:“竟陵的事,我自有主张,不用场主来教训我。”

  婠婠静如止水的安坐亭内,似对众人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令人莫测高深。寇仲哈哈一笑道:“该说庄主怎么还会有脸见我们才对。想你只凭阴癸派婠妖女的片面之词,便和我两兄弟割断情义。更不管外间风雨,只知和婠妖女调筝作乐,学足杨广那昏君的作为,似这般所为还敢说不劳别人教训呢?”方泽滔厉声道:“婠婠性情温婉,又不懂武功,怎会是阴癸派的婠妖女,你两个干了坏事,仍要含血喷人。”

  冯歌沉声道:“若夫人乃平常女子,怎能于这剑拔刀扬的时刻,仍镇定得像个没事人似的。庄主精明一世,何会胡涂至此?”方泽滔双目闪过杀机,手握剑柄,铁青着脸道:“冯歌你是否要造反哩?”另一将领道:“我们只是不想陪你一起死了也落得做只胡涂鬼而已!”

  商秀珣娇叱道:“方泽滔你若仍沉迷不返,休怪我商秀珣剑下无情。”徐子陵淡淡道:“方庄主何不问尊夫人一声,看她如何答你。”

  方泽滔呆了一呆,瞧往婠婠,眼神立变得无比温柔,轻轻道:“他们是冤枉你的,对吗?”众人都看得心中暗叹。婠婠轻摇螓首,柔声道:“不!他们并没有冤枉我,庄主确是条胡涂虫!”

  方泽滔雄躯剧震,像是不能相信所听到她吐出来的说话而致呆若木鸡时,异变已起。“铮!”古筝上其中一条弦线突然崩断,然后像一条毒蛇般弹起,闪电间贯进了方泽滔胸膛去,再由背后钻了出来。方泽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叫,往后疾退,“砰”的一声撞在亭栏处,仰身翻跌亭外的草地上,脸上血色尽退,鲜血随弦线射出,点点滴滴地洒在亭栏与地上,可怖之极。

  众人均看得头皮发麻,如此厉害得令人防不胜防的魔功,还是初次得见,一时间竟没有人敢扑上去跟她动手。众人中自以商秀珣、寇仲、徐子陵、商鹏、商鹤和梁治六人的武功最是高明,但他们亦自问难以先运功震断筝弦,再从心所欲地以弦线贯胸伤人至死。方泽滔一手捧胸,另一手指着仍安坐亭上的婠婠骇然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好!”婠婠柔声道:“我从没有迫你欢喜我,更没迫你去杀任何人,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,能怪得谁呢?”

  方泽滔气得猛喷鲜血,眼中射出悔恨莫及的神色,仰后翻倒,横死当场。婠婠缓缓站起来,左手挽起乌亮的秀发,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,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。说不尽的软柔乏力,顾影自怜。众人都全神戒备,呼吸摒止。寇仲踏前一步,超越了商秀珣,井中月遥指婠婠,顿时生起一股螺旋劲气,朝这千娇百媚的魔女冲去。

  婠婠恰于此时像发自天然的别转娇躯,变得面向商秀珣这一组人,并且带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漩,竟像一下子吸干了寇仲的真劲。寇仲尚是首次遇上如此怪异的武功,难过得差点要狂吐鲜血,尤其是那种令他的真劲无处着力的感觉,更令他锐气全消,骇然退了一步。

  众人无不色变。婠婠的目光落到商秀珣的脸上,眼睛立时亮了起来。徐子陵知道寇仲吃了暗亏,猛地踏前一步,隔空一拳往婠婠击去。空气立即灼热起来,杀气漫空。婠婠放下秀发,轻摇螓首,秀发扬起。围着她的众人都生出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。更有点觉得婠婠立身处似变成一个无底深洞,若掉进去的话,休想能有命再爬出来。如此厉害的魔功,众人连在梦中也没有想过。

  身在局中的徐子陵只觉击出的劲气有如石沉大海,一去无回,但又不能影响敌人分毫,骇然下亦学寇仲般退了一步。婠婠讶然瞧着徐子陵,皱眉道:“想不到你两个竟因祸得福,功力大进,否则这一下已足可教你受到内伤了!”

  众人来时,本下定决心,见到婠婠立即痛下杀手。可是现在俏立眼前,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商秀珣亦不敢轻举妄动。寇仲深吸一口气,微笑道:“婠妖女你既不能令我们受伤,那是否表示你已恶贯满盈,命该一死呢?”婠婠美得可令任何人屏息的俏脸飘出一丝笑意,旋又被伤感的神色替代了,幽幽叹道:“你们两人能得脱大难,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,永远都不要给我找到,但现在偏要送上门来,我纵有惜材之意,奈何曾对人许下诺言,只好狠心取尔二人之命了。”

  商秀珣那还忍耐得住,娇叱道:“动手!”剑化千百点寒芒,闪电前移,带起漫天剑气,往婠婠卷去。其他人同时发动,一时刀光剑影,全向核心处的婠婠狂攻过去。婠婠美目凄迷,似丝毫不觉身在险境中,而众人眼前一花,她已来到两名竟陵将领中间,他们的兵器竟半点拦截的作用都起不了。高手如商秀珣、寇仲和徐子陵,却清楚看到她是仗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绝世身法,穿行于兵器的间隙中,同时心叫不好。

  “呀!”两名竟陵将领往横抛跌,印堂处分别嵌着半截梳子。众人连她用甚么手法杀人都弄不清楚。徐子陵看得义愤填膺,腾身穿亭而出,飞临婠婠头上,双掌下按。吴言的刀,梁治的剑,另一飞马牧场战士的长矛,同时向她的后背、前胸和腰胁攻去。

  眼看她难逃大难,她却急旋了一圈,衣袂飘扬,纤指往上点去。刀、剑、矛全给她奇异的魔功带得滑往一旁,刺劈在空虚处。徐子陵则掌化为指,与婠婠指尖交触。螺旋热劲狂钻而下。婠婠浑身一震,仰脸朝徐子陵瞧来,神色幽怨迷人,檀口微张,吐出一股劲气。徐子陵的惊人旋劲刚钻入到肩井穴,便化为乌有,再不能对她的经脉生出任何破坏作用。

  而最要命的是对方指尖射出两道似无还有魔幻似的怪劲,刺入自己的经脉去,怪劲到处,经脉欲裂,难受得一对手臂立时麻木不仁,不要说反击,一时连化解都不知何着手。他的苦况尚不止此,婠婠张口吐出那股劲气,到了他面门尺许处竟没有可能地一分为二,左右刺向他双目,若给击中,不变成瞎子才是奇事。

  在如此恶劣危急的情况下,徐子陵心头仍是静若井中水月,嘴角逸出一丝洒脱不群又孤傲无比的冷笑,右足涌泉穴生出一股完全出自天然的火热,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走遍全身,剎那之间再长新劲,不但解去了手臂的僵麻和痛苦,还飞退半空,堪堪避过眼盲之祸,只喷出小半口鲜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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