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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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拓跋珪插入道:“现在敌我形势明显,我们的军力只能保着两城,有点像当年苻坚与我们的情况,苻坚的兵力虽在我们百倍之上,却因我们打打逃逃的战略而有力难施。假如我们现在劳师动众,大举出动兵马搜捕秘人,表面看我们是掌握主动,事实上却是被秘人牵着鼻子走,到最后将是疲于奔命,更会导致士无斗志,岂是智者所为?” 长孙道生道:“难道我们只能坐看秘人扬威耀武,张牙舞爪?” 拓跋珪完全回复平时的从容冷静,沉声道:“道生的心情我是了解的。不过为了击败慕容垂,我们必须忍,直忍至最佳的时机出现,再以崔卿所提出‘擒贼先擒王’的策略,把秘族彻底收拾。此事如发生在慕容垂反攻之前,立可振奋民心士气,失变为得,更狠狠打击了慕容垂。” 崔宏听得不住点头。 长孙道生现出思索的神色,显是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。 拓跋珪叹道:“我只担心一件事。” 崔宏和长孙道生均感愕然,静待他说出下文。 拓跋珪缓缓道:“秘人之所以能为所欲为,是因看中我们战线过长的弱点,故能以不到一千人的兵力,截断往盛乐和边荒集的交通。我担心的是秘人既然可看到我们的弱点,慕容垂当然也可看到,以慕容垂的性情,是绝不会错过的。” 长孙道生和崔宏都有点欲语乏言的感觉,除非放弃平城和雁门,否则拓跋珪所说的情况是无法改变过来。 拓跋珪稍顿后续道:“以往我们做得最出色的是情报工作,对燕人的动向了如指掌,但现在情况刚好倒转了过来,慕容垂通过秘人完全掌握我们的虚实布置,而我们则像被蒙了眼塞着耳朵,对两城范围外的事几近一无所知。一天这样的情况不能改善,一天我们便陷身等待宰割的劣局。” 长孙道生点头道:“我仍是主张立即反击秘人,而这更成了我们和慕容垂斗争成败的关键。只有铲除秘人,我们才可把劣势完全扭转过来。” 拓跋珪淡然道:“这个月来气温不住下降,五天后便是立冬日,可知接着将是严寒的冬天,我们与秘族的战争是来日方长,不必急在一时。且须谋定后动,一击必中。秘人便像一条藏在草丛中择人而噬的凶猛毒蛇,我们不出手则已,出手必须捏着它的要害,否则被它反咬一口,那便非常糟糕。” 长孙道生道:“我们究竟在等待怎样的一个时机呢?” 拓跋珪道:“就是荒人突破燕人的封锁,与我们重新建立联系的时候。” 长孙道生哑口无言。 拓跋珪苦笑道:“我们正陷于被动的处境,只能等待,只可苦忍。我比任何人更想把秘族杀个片甲不留,但更清楚秘人等于河湖里的食人恶鱼,如果你潜进水里追杀它们,只会被咬个遍体鳞伤,唯一方法是织网捕鱼,方可把它们赶尽杀绝。与他们只应斗智斗力,不可只凭勇武。” 他连用了两个譬喻来形容秘人,可见他曾深入地去思索秘人的问题。 此时窗外忽然雪花纷飞,像在提醒他们寒冬已君临大地。 拓跋珪目光投往窗外白蒙蒙的天地,有感而发的叹道:“我从未想过在大胜后会陷身这种处境,我不但担心边荒集,更担心盛乐。” 崔宏和长孙道生都深有同感。 秘人插手这场战争内,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,不但因秘人骁勇善战,能在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发挥超人的战力,更因万俟明瑶高明的战略,今拓跋族空有优胜的兵力,仍没法消除秘人的威胁。 只看秘人能先后袭击运金车队和运马队,便晓得在情报上,秘人是占尽上风。现在拓跋族能控制的只是据点内的情况,据点外的辽阔土地便是秘人的天下。 边荒集固是形势恶劣,尤令人担心的是尚在重建中的盛乐,虽有长孙嵩等大将在主持,但不论防御力和兵力都非常薄弱,如慕容垂派军攻打,实是不堪一击的。 唯一可庆幸的是燕人在参合陂一役中被烧毁了大批战船,目前燕人缺乏船只,难以从水路进军盛乐,陆路则为风雪所阻,否则拓跋珪只好回师死守盛乐。 拓跋珪向长孙道生问道:“最近有没有赫连勃勃的消息?” 长孙道生答道:“最新的消息也是五天前的事,据闻赫连勃勃因私吞了柔然人送予姚苌的一批上等战马,与姚苌关系决裂,势成水火。” 又道:“幸好赫连勃勃自顾不暇,否则我们的处境会更恶劣。” 拓跋珪皱眉道:“赫连勃勃真的自顾不暇吗?” 崔宏道:“赫连勃勃该没有这般愚蠢吧!他曾背叛慕容垂,理应坐山观虎斗,然后从中图利。何况于雪地行军终是不宜,这点耐性他该是有的。” 拓跋珪摇摇头,似是想把诸般烦恼藉这动作驱除。 在这一刻,他想起楚无暇,近几天她的伤势大有进展,已可离开卧榻。此女冰雪聪明,善解人意,和她聊聊也属乐事,可解困忘忧。 唉!只恨自己实在无法对她放下防范之心,不但因她过去的不良纪录,更因说到底燕飞是她的杀父仇人,令他不能不怀疑她对自己的动机。 他是否误会了她呢?如果没有她奉献的大批黄金,他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况?因着边荒集的关系,这批黄金可发挥的作用是难以估计的,至少在目前,使他充满期待和希望。 拓跋珪道:“边荒集那边有甚么新的消息?” 长孙道生道:“我们派出二十多个探子到泗水探听情况,只有三人活着回来,据报燕人已进驻北颖口,截断边荒集往北的水路交通。由于燕人在泗水两岸巡骑四出,我们的人没法越过泗水去探察敌情。” 拓跋珪苦笑道:“仍是这种坏消息。” 又问道:“没有人自边荒集来吗?” 长孙道生摇头表示没有。 拓跋珪目光朝崔宏投去。 崔宏道:“我手下的三百家将,已于昨晚抵达雁门,在张先生的安排下安顿好了。” 拓跋珪哑然笑道:“这是唯一的好消息。” 崔宏道:“希望燕兄可以早日赶来,我们便可以进行‘擒贼先擒王’的诱敌之计。” 拓跋珪忧心忡忡的道:“燕飞能否来助我们,须看荒人能不能再创奇迹,把北颖口夺回手上,所以现在与慕容垂的斗争,已转移到边荒去。” 崔宏道:“对此属下有十足信心,关键在荒人不但人才济济,且士气如虹。边荒是他们的地盘,燕人和秘人都是劳师远征,高下自有很大的分别。” 拓跋珪精神一振道:“真的是这样吗?” 崔宏道:“这是我心中确切的想法,没有一字虚言。” 拓跋珪目光再投往窗外,有点自言自语的道:“小飞啊!你究竟在何处呢?” 长孙道生和崔宏都生出异样的感觉,一直以来,拓跋珪展示人前总是他坚强的一面,信心十足,指挥若定。可是在敌人的庞大压力下,他终于显露出软弱的一面,所以才如此期待燕飞的来临。 现在形势清楚分明,拓跋珪已和荒人的命运挂钩,任何一方灭亡,另一方的末日之期也不远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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