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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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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裕正容道:“刺史大人当然是思虑周详,不过刺史大人有没有想过?在刘牢之和何谦之间,司马道子因何选取刘牢之而放弃与他关系密切的何谦呢?” 谢琰脸色一沉,差点光火,但又勉强把情绪强压下去,但仍忍不住提高了声调,显示出失去了耐性,不悦的道:“这还不简单,论实力,是刘牢之比何谦强,何况只要成功拉拢刘牢之,王恭和桓玄的联盟立即实力大减,而事后亦证明,对于司马道子当时的情况来说,他的选择是正确的。” 刘裕平心静气的道:“假如我真的成功刺杀刘牢之,大人下一步怎么走呢?” 谢琰沉声道:“当然是全力讨伐天师军。” 刘裕心中苦笑,谢琰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,道:“司马道子会这么好相与吗?这将是他整顿北府兵千载一时的良机。一方面他可以借此置我于死地,株连所有与我有关系的人,来个斩草除根;另一方面他可以提拔刘牢之派系的将领作北府兵的统领,甚或直接委任他的儿子掌管北府兵,如此我们岂非弄巧反拙?” 谢琰显然没有为他的生死设想过,呆了一呆,才道:“当我军权在握,岂到司马道子胡作妄为,更何况他还要倚仗我去应付天师军。” 刘裕道:“在北府兵内,刘牢之从来都是玄帅之下的第二号人物,淝水之战后,他的权力更巩固,所以玄帅也不得不因应形势把兵权交卸予他。刘牢之比之何谦更工于心计,他绝非有勇无谋之辈,这正是司马道子不得不舍弃何谦的原因。今次他到建康来,不会不防司马道子一手,兼且有何谦的前车之鉴,对他自己的安全应作出了最妥善的安排。假如他在建康遇上不测之祸,由他嫡系将领把持的广陵,必会起兵作反为他复仇,值此天师军作乱之时,我们大晋先来个内讧,并不明智。” 心忖现在的自己,等于代替了当日王国宝的位置,刘牢之变成何谦,司马道子则换作谢琰,只是形势却迥然有异,因为谢琰根本控制不了北府兵。 谢琰双目喷出怒火,沉声道:“说到底,你是不愿去做这件事。” 刘裕尽最后的努力道:“我当然支持刺史大人,只不过眼前非是适当的时机,现在首要之务,是同心协力去应付势力日趋庞大的天师军,愈快平定祸乱,桓玄便无机可乘,待一切稳定后,我们才想办法把刘牢之扳倒。” 谢琰冷笑道:“孙恩算什么东西,不过区区一个小毛贼,他比得上苻坚吗?以苻坚的百万大军,还不是饮恨淝水?孙恩只是在找死。” 刘裕听得大吃一惊,心想谢琰除了清谈外,还懂什么呢?只听他这番渺视孙恩的话,便知他不但轻敌,沉湎于淝水之战的光辉里,且不明白民情,不明白天师军崛起的背后原因,不明白天师军代表着民怨的大爆发。 他大可欺骗谢琰,诈作答应他,只要拖延至北府兵大军出征便成。可是他却不愿这般做。他曾向谢玄隐瞒自己的事,令他至今仍感内疚,所以再不想欺骗谢家的人。 此时他更多了一件事要担心,就是谢琰会因过于轻敌而招致败亡。 刘裕颓然道:“小裕不是长他人的志气,荒人曾和天师军在边荒集交手,天师军绝非乌合之众,徐道覆更是智勇双全的明帅。这么多支占领边荒集的侵略军,只有他们能全身而退。” “砰!” 谢琰终于失去控制,一掌怒拍在身旁的小茶几上,声色俱厉地喝道:“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,不要再多说废话。” 茶杯被震得翻侧滚动,直转至几子边缘,只差分毫,便会朝地上坠下去,大半杯的茶倾泻几面。 轩外守卫的亲兵,有几个已忍不住闻声透窗窥进来。 刘裕心灰意冷的道:“希望大人你明白,我说一句你爱听的话,只是稍费唇舌之力,是绝没有困难的,但只会误导刺史大人。首先,在现今的情况下,根本不可能杀死刘牢之,何无忌是绝不会与外人合谋取他亲舅之命;其次是如果不幸成功了,只会便宜了司马道子,又或孙恩和桓玄,更非谢家之福。我刘裕并不是忘本的人,我愿追随大人,为大人效死命,平定孙恩的祸乱,那时挟平乱之威,做起其他事来自然会得心应手,请大人明察。” 纵使明知不会有用,刘裕仍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,但以谢琰的高傲自负,怎听得进逆耳之言呢?果然,谢琰气得脸色发青,一字一字的缓缓道:“你给我滚,以后不准你踏入我谢家半步。” *** 纪千千从噩梦里挣扎醒来,浑身冒汗。 眼前漆黑一片,一时间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因何事在这里,她不是在建康的雨枰台,有秦淮河温柔的水浪声伴她安眠吗?为何她一觉醒来,仿如被妖术移转到万水千山外的陌生国度,茫然不知身处何地。 纪千千不住喘息,意识逐渐凝聚,然后她记起燕飞,各种思维亦向她袭来,可是不论她想什么,例如尚有几天便百日筑基期满;又或幕容垂攻破长子,亲手斩杀幕容永;幕容宝的远征盛乐,不论哪一方面的事,都难以分散她狂涌而来的失败感。 她感到对不起燕飞,在过去的几天,她根本没法集中精神,依燕飞的指示筑基修行,而被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沮丧支配了。 窗外星月无光,夜空密布云层,乌鸦凄切的哀啼声从远处传来,益添心中的忧思。 带着秋意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,只有睡在一角的小诗和她的呼吸声令她稍觉安心。 如果没有幕容垂,她现在便应是安睡在燕飞怀内,这个想法令她倍觉孤寂,更使她身心受到巨大和无情的压抑。 不! 我绝不可以就这么放弃。 百日筑基已成她的唯一希望,不论是否成功,她也要奋战到底。 纪千千把扰乱她思维的千头万绪慢慢收拢,逐渐平静起来,压下像烈火般焚烧她心灵的心魔。 在这一刻,她记起燕飞传她筑基之术说过的话:气有清浊,浊则壅塞有碍,清则通达无阻。 自己现在的情况,该属气浊了。 这个念头升起,像明灯般照亮了她黑夜崎岖的前路,纪千千集中心神,依燕飞之法“凝神入气穴”,缓缓吐纳呼吸,晋入物我两忘的修真道境。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,她已渡过道家修练的一个小劫,否则将会前功尽废。 *** “砰砰!” 仍在床上思念着小白雁的高彦惊醒过来,连忙跳下榻子,取外袍穿上,经侧门进入卓狂生的卧房,来到门前喝道:“谁?” 拍门的人道:“是我!快开门!” 高彦听出是庞义的声音,忙把门拉开,骂道:“有什么事非要来打扰老子不可的?” 庞义探手进来,劈胸抓着他的衣服,硬把他扯出房外去,喝道:“不要说废话,我们的辛大侠要投河自尽哩!” 高彦失声道:“什么?你在说笑吧!这里又不是汪洋大海,怎淹得死人?” 庞义放开抓着他的手,领先沿廊道朝舱尾的出口走去,咕哝道:“说少两句行吗?我们的大侠醒来后便不理劝阻,硬要到船尾去,看他浑身哆嗦的发酒疯样子,谁敢保证他跳进河水里可以再浮出来呢?” 高彦胡里胡涂地嚷道:“如此救人如救火,老卓他们是白吃饭的吗?” 庞义道:“他们仍在下棋,哪有空管其他事,你是边荒游的最高主持人,客人出了情况,不找你找谁?何况你和大侠最有交情,至少喝过酒谈过心。” 两人急步来到舱尾,沿木阶朝下走去。 高彦拍额苦笑道:“我好像是好欺负似的,所有麻烦事都推到老子身上来,要老子去解决。唉!我不干哩!” 庞义道:“你不干谁干呢?别忘记我本应在边荒集风流快活,都是因被你所累,所以才到这里来听你埋怨。” 两人步出船舱,来到甲板上,往船尾瞧去,入口的情况令两人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。 辛侠义弯着身体立在船尾处,双手抓着船栏,不住颤抖。 六、七名荒人兄弟举着火把,看守着他,防止他跳河。 姚猛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,但似乎不起丝毫作用,辛侠义这家伙只是死瞪着河水,不答他半句。 高彦暗叹一口气,朝老家伙辛大侠走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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