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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九


  §第二章 操奇计赢

  宋悲风走到刘裕身旁,低声道:“在想什么呢?”

  刘裕从沉思中回到身处的世界。

  双头船在河道全速行驶,逆流而上边荒集,天上万里无云,热得反常,令人烦躁。

  他晓得以宋悲风的性格,没事是不会来找自己闲聊的。道:“只是胡思乱想吧!说不紧张就是骗你。”

  宋悲风道:“我有一个要求,希望在整场战事里,能追随在你的左右。唉!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,唯一专长就是当家将保镳。”

  刘裕不由想起谢安,现在宋悲风的提议,正是视自己为谢安,遂向他提供贴身的保护,宋悲风绝对是第一流的高手,即使刺客是孙恩,聂天还之辈,他也有还击火并的能力,如果由他指挥自己将来的亲兵团,可解决他自身安全的问题。

  刘裕道:“这是我的荣幸,只是委屈了你老哥。”

  宋悲风显出伤感的神色,有感而发地道:“不论是安公还是大少爷,在外人眼中,一个潇洒飘逸,一个八面威风,事实上,他们在私下里也有痛苦焦虑的时刻。犹记得在淝水之战前,我陪安公到雨枰台见千千小姐,她满怀感触地问我,他是否老了。对自己的大去之期,他该比任何人清楚。”

  刘裕心中一动,道:“有个疑问一直存在我心里,以安公的睿智,怎会让玄帅晓得自己会早年英逝呢?这并非任何人能承受的负担。”

  宋悲风道:“那是以出身年月日时起的命盘,大少爷本命属丙火,生于午月,时于见王水,座下地支是子,如此命局非常罕有,命家称之焉‘阳刃驾煞’,不论丙火王水,均处于力量的巅峰。王水为丙火之煞,水火交战,常处于作战状态,于命局为极端的情况;于人生亦然,不是常人能消受。故自身势旺之时,威权压天下,可是,一旦煞势转盛,便会亡于刀剑之下。”

  刘裕倒抽一口气道:“难道确有命运这回事吗?”

  宋悲风苦笑道:“恐怕安公也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。在人的一生里,究竟有多少属人为的影响?多少是命中注定的?又或一切都是由命运摆布,谁说得上来呢?”

  刘裕想起谢玄的遭遇,比对着他“阳刃驾煞”的极端命运,心中感慨万千。

  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,那老天爷对王淡真便是太狠心了,自己的命运又如何呢?如果他可以选择,做个平平凡凡的人,清茶淡饭安度一生便算了。像现在这般算什么一回事,将来纵然统一天下,但自己还有快乐可言吗?不过他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,只有继续坚持下去,直至桓玄惨死在他的刀下,这或者就是命运。

  ***

  慕容垂送纪千千回帐后,风娘跟在他身旁,道:“我试探过他们了。”

  慕容垂道:“结果如何?”

  风娘道:“燕飞该没有见过千千小姐,因为小诗姐的反应显示她全不知情,如燕飞见过千千小姐,小诗当然知道。”

  慕容垂在皇帐前停步,皱眉道:“或许是燕飞故意不惊动小诗,以燕飞的性格,绝不会吹嘘自己办不到的事,荒人也不会有这个说法。”

  风娘道:“也许是荒人里的有心人故意造谣,以激励荒人士气。千千小姐对小诗爱护是毋容置疑的,如燕飞真的见过她,这么好的消息,她怎会隐瞒呢?”

  慕容垂显然非常尊重风娘的意见,点头道:“有道理!”

  旋又苦笑道:“唉!好消息。”

  风娘醒觉起来,忙道:“皇上请恕风娘失言。”

  慕容垂仰首望天,脸上现出惆怅无奈的神色,道:“你并没有有失言,只是说实话,如果朕怪责你,怎配当以平定社稷为己责的君皇。”

  风娘垂下头去,轻轻道:“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,鸟儿爱飞,鱼儿乐游,这是它们的本性,皇上明白风娘的意思吗?”

  慕容垂浅白言之道:“你试过牵肠挂肚,梦萦魂牵的滋味吗?”

  风娘脸色一黯道:“风娘可以不答皇上的问题吗?”

  慕容垂惊讶地朝他瞧去,似乎从未想过她会有一段伤心往事。

  自孩提时代开始,他便认识风娘亦绝对地信任她,欣赏她,现时身旁的心腹里,只有她有胆量婉转地劝他放过纪千千。

  呆望风娘好半晌后,慕容垂道:“我却从没有试过这种感觉,直至遇上千千。”

  接着目光炯炯,透出坚决不移的神色,一字一字缓缓道:“对千千我是永不会放弃的,她是属于我的!失去她,生命将失去一切意义,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填补她留下的空缺,包括统一天下在内。我宁愿亲手毁掉她,也绝不容她回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去。”

  说罢拂袖回帐去了。

  ***

  燕飞想着纪千千。

  他并不寂寞,陪伴他的是蝶恋花。

  自从蝶恋花在秦淮河第一次示警,显示出它的灵性,他便感到与它生出血肉相连的关系。

  他再没法从盛丰海味的出口去探看东门大街的情况,只好躲在夜窝子采花居的出口下,聆听着地面不住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,他是不得不打醒精神,留心敌人愈趋频繁的活动。因为只要敌人开箱,发现有人在西瓜炮做了手脚,矛头很快会指到他所藏的地道来。

  在地道霉烂潮湿的恶劣环境里,只有对纪千千的思念,才可以赋与这黑暗天地美丽的色彩。

  红子春建造这条秘道时,肯定没想过须长时间躲于其内,只是供逃走之用,所以,根本没有通气的设备。情况有点像在水底里,他的胎息法再没法撑下去。头脑昏沉下,只好借思念纪千千这独门心法来保持清醒,以免一睡不醒,活生生给闷死。

  不过,他再捱不了多久,就在此时上面静了下来,然后是关门的声音。

  燕飞叫了一声“谢天谢地”,打开地道,窜上地面。

  ***

  拓跋仪立在密林边缘处,目光扫视外面的荒野。

  旁边的丁宣道:“今天确是热得反常,热得令人气闷,老红看天确有一手。”

  他们身处的密林位于颖水东岸,白云山区的东北面,离开边荒集只有五里之遥。

  三千人马正在林内休息,养精蓄锐,静待行动的时刻。

  拓跋仪吁出一口紧压心头的浊气,沉声道:“你紧张吗?”

  丁宣叹道:“没可能不担心的,我们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,一波接一波,既大胆亦巧妙,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,就是于任何环节出错,势会影响全局,招至失败。最糟糕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另一轮攻势,所以,确是孤注一掷,不成功便成仁。”

  拓跋仪回复冷静,道:“这是战场上的豪赌,我们只有赌一铺的本钱。咦!来哩!”

  一个黑点,在地平出现,迅速接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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