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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§第五章 白云古剎

  在星空之下,一座古剎孤寂地座落密林之中,似已被外面的世界遗忘。

  三重殿堂前方的广场正中处,一尊卧佛纵然被野草侵扰,仍悠然自得地作其千秋大梦,左右两旁的佛塔便像他的忠仆。

  这是白云山区内唯一的古寺,位于南脉一个环境幽深的半山高地,不过早在汉末时期已被荒弃了,荒人称之为卧佛寺。

  燕飞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,当年淝水之战时,他在白云山北面遇上任遥,被他击伤,后来碰到任青媞,被她诓到这里来,还被她暗算受重创,最后为自救行险服下丹劫,致有以后的种种遇合,其中过程,曲折离奇,直至此刻他仍有点难以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。

  江凌虚当日亦曾现身,看破是个陷阱,不战而退。

  想起其时的当事人任遥、曼妙和江凌虚均已作古,人事不知翻了多少遍,岂无感触?卧佛寺主堂隐透火光,情景诡异,隐透出莫测其高深的况味。

  可是,燕飞却清楚把握到心佩确在古剎内,不由大感奇怪。

  如寺内的人是宋悲风,便颇不合理。照理,宋悲风应是千方百计躲避尼惠晖等人的搜捕,没理由守在这么目标明显,且不利逃遁的地方,还有大模大样的生火。

 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?燕飞跃落广场,绕过卧佛,朝破落的主堂入口处走去。

  ***

  江文清领着代表大江帮仅余的战斗力量的十二艘双头战船,终到达河流交汇点,继续西上。

  卓狂生所说郝长亨错过的时机,正是此刻。如郝长亨发觉有异,能早一步于江文清占上游之利前,由隐伏处顺流迎击,大有机会重创江文清的船队,然后从容逸走。

  不过,屠奉三早猜到郝长亨来不及作出最适当的应变。

  首先,郝长亨为他们所惑,认定所有荒人的船只均用来载运沉重的粮货,所以虽掌握到荒人动身撤退的时刻,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。

  其次,是他以为荒人的船队会北上濄水,岂知荒人船队一分为二,最具战斗力的十二艘双头船,从两里外的河口突然改为西上,郝长亨晓得不妙时,已错过时机,从主动变为被动。

  最妙是郝长亨存有侥幸之心,会认为双头船西上是要从颖口转上边荒,重占秘湖基地,好能保证南方的物资源源送来,而不是识破他们和荆州军的军事行动。

  在如此心态下,郝长亨会认为一切仍在掌握里,只要歼灭驶上濄水的荒人船,渡河的荒人则由荆州军侍候,便大功告成。

  所以,卓狂生说渴望看到郝长亨如何应变,便可从而推测他是否中计。

  “隐龙”亮起灯火,打灯号传递命令。

  赤龙舟纷纷升帆,开始起航。

  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。

  出河口后往西或往东,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。

  往西的话,代表郝长亨意识到奸谋败露,决定闯过江文清的一关逃走。如朝东去,则代表郝长亨仍依原定计划,与荆州军联攻荒人撤退的水陆队伍。

  刘裕心中一片平静,胜利已来到掌心之内,不论郝长亨作出哪一种选择,注定难逃此劫。

  荆州军那方面情况更劣,当荆州军发觉何无忌统领的水师船队过新娘河而不入,必定心生疑惧,到慕容战扮作北府兵从东面强攻,屠奉三的荒人部队已从濄水方向杀至,荆州军不立告崩溃方是怪事。

  一切都在掌握里,就看高彦的心事能否如愿以偿。

  最紧张的是高彦,脑袋一片空白,头皮发麻地瞧着形势的变化。

  排在最前方的两艘赤龙战船,出河口后转东而行。

  卓狂生拍额道:“老郝中计哩!”

  刘裕沉声道:“让他们离开,不要动手!”

  众皆愕然。

  ***

  入目的情景,即使以燕飞的镇定功夫,亦差点道心失守。

  破落的主堂,早失去往日香火鼎盛时的光辉,不但尘封网结、野草滋蔓,供奉的佛像亦只剩下数堆难以辨认原状的塑泥堆。可是,在这宽广的空间里,被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,还铺上一张柔软的地席,燃着两盏油灯。

  在油灯两点闪跳不定的火焰中,尼惠晖盘膝安坐,法相庄严,使人没法联想到她过往放荡的行为。

  她背上插着拂尘,一身素白的麻裳,脸上不施半点脂粉。当燕飞踏入本为大雄宝殿主堂的一刻,仰起俏脸来看燕飞,能摄魄勾魂的一对美眸,看得是那么深情和专注,便如久候爱郎幽会的美女,终盼到情人来会。

  一丝温柔的笑意从紧抿的樱唇漾出来,轻轻道:“坐吧!”

  假设尼惠晖一见燕飞,立时变成雌老虎般攻击他,燕飞反会心中舒服,因为理该如此。可是尼惠晖现在摆出的姿态,却令他胡涂起来,不知她要耍什么手段。

  更令他大惑不解的,是他肯定周围没有其他埋伏。弥勒教的四大金刚、竺雷音、妙音等人到哪里去了呢?难道尼惠晖有信心凭她一个人便可以收拾自己?他不得不承认,此刻的尼惠晖充满前所未有的诱人之貌,白麻袍柔软地覆盖她的肉体,却没法掩蔽反特别强调她能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线条。她表面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,却偏最能勾起男性的七情六欲。

  看似矛盾,却偏又是那般自然而然。

  燕飞有点怀疑她正在施展某一种高明和不着痕迹的媚术,只要他道心稍有失守,对她生出男女之想,她会觑隙而入,置他于死地。

  心佩并不在她身上。

  瞧她胸有成竹的样子,燕飞感到失去了主动。

  尼惠晖忽然皱起眉头,撒娇的轻嗔道:“惠晖叫你坐嘛!还呆头鸟般站那里干什么呢?”

  她低沉却充满诱人磁力的声音在大堂回荡着,令燕飞仿如置身在幻景里,做任何事也不用负担后果。

  燕飞心悬宋悲风的情况,暗叹一口气,缓缓移到她的方地席的边缘处,学她般盘膝坐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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