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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一


  §第二章 将计就计

  边荒集。大江帮总坛。

  刘裕在寄居处的小厅接见来访的卓狂生,两人围桌而坐。

  卓狂生目光闪闪的打量他,微笑道:“看刘兄的神情,似在怪我到今天才来找你谈话。坦白说,我曾想过避免接触刘兄,因为我再不是逍遥教的人,我对大魏的忠心,已随任遥之死云散烟消。”

  刘裕愕然道:“既然如此,卓兄又为何来见我呢?”

  卓狂生从容道:“当然是因为你和燕飞的关系,小飞是我们边荒的荣耀。试想想看,以天下之大,边荒集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地方,可是边荒集却成为天下豪雄的必争之地,更掌握着南北水陆贸易的牛耳,现在更出了位能与慕容垂和孙恩抗衡的旷世剑手,谁还敢不对边荒集刮目相看?”

  刘裕发觉自己根本没法投入卓狂生对边荒集的狂热中,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对事物有过人的视野和襟怀,这聪明的疯子所思所想确是异乎常人。

  忍不住问道:“任后没有和卓兄通消息吗?”

  卓狂生毫不犹豫的道:“我哪来空闲去管她的事?我现在正埋首研究边荒集,准备写一本有关边荒的历史,这部巨著将成为以后所有说书高手的宝典。”

  又兴奋的道:“刘兄你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现在谢安和谢玄先后辞世,司马皇朝再没有希望,只看收拾残局的人是桓玄还是孙恩。你若为自己着想,最好的选择是留此长作荒人,活得痛痛快快的。像屠奉三便是聪明人,所以千方百计留在边荒集。况且只要你肯到我的说书馆卖淝水之战的故事,保证你生活无忧。”

  刘裕苦笑道:“我真的非常羡慕你。”

  卓狂生笑道:“临渊羡鱼,何不退而结网?边荒集正经历最辉煌的日子,在强敌围攻下失而复得,各派系破天荒团结一致。更精采的事且陆续有来,当我们成功地把纪千千主婢迎回边荒集,边荒集将攀上她历史的巅峰,想想也教人心神向往。”

  刘裕叹道:“你的想法是否一厢情愿呢?救回千千主婢固是人人渴望的好事,但也会因爱成恨,令派系出现分裂的局面。那时将无力对抗外侮。”

  卓狂生欣然道:“你太不明白千千在我们荒人心中的地位,她已超乎一般女性的身份。她也不可能只属于某一个人的,而是属于整个边荒集,是边荒集荣辱的象征。试想想看,如纪千千每天坐在重建后的第一楼上,边荒集会立即身价大增。而每月朔望她都到古钟楼演唱一曲,担保可引得天下人赶着来朝圣的看她。她小姐肯点头,我们便可以到第一楼和她喝雪涧香聊天,享受以前只有谢安等几人方可以享受到的乐趣。”

  刘裕愈来愈明白为何荒人称卓狂生作疯子,他的想法确是匪夷所思,却又是切实可行。正要说话,宋悲风旋风般冲进来道:“太乙教的奉善死了!”

  刘裕和卓狂生互相对望,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。

  ***

  燕飞猛地把头从水里抬起来,心神遽震。

  他感应到纪千千。

  强烈地感应到纪千千,却恨只是眨眼间的短暂光阴。

  千千是如此地接近,他感觉到她充满惶恐和惊惧的情绪,更感觉到她的焦虑和担忧。

  她因何情绪如此激动?有点像不顾一切地来和自己以心传心。

  只恨她的心灵召唤来得突然,去得更令他措手不及。

  究竟有甚么事发生在她身上呢?在传心通讯中断的一刻,他听到一声急速的清响。

  燕飞从地上站起来,心神晶莹通透,再没有半丝不安的情绪。而他偷进荥阳的决心,却比任何一刻更坚定。

  不论如何危险,他誓要见纪千千一面。

  奉善悬尸东门,手足被牛筋索捆绑,再被吊在东门著名的残楼处,尸身还垂下白布条,上面以血红油漆写上“太乙教奉善”五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大字。

  江文清、刘裕、卓狂生和宋悲风抵达现场,大江帮的人先驱散愈集愈多的围观者,再把奉善的尸身解下来。

  刘裕头皮发麻地瞧着这不久前还在他面前生龙活虎、矢言报复弥勒教的高手,现在却变成没有生命的死尸,一颗心直沉下去。

  江文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:“是他吗?”

  刘裕点头应是。

  宋悲风低声道:“他是先被活擒,再下毒手施刑,受尽折磨而死。”

  卓狂生检查奉善的尸身后,退到刘裕身旁,看着大江帮徒以白布将奉善覆盖,沉声问道:“谁干的?刘兄和奉善是甚么关系?”

  刘裕长长吁出一口气,道:“边荒集短暂的和平安逸已成过去,随之而来将会是血雨腥风。若我没有猜错,大活弥勒已来了,还要大开杀戒,奉善之死是他公开向边荒集宣战的警示。”就在说毕这番话的一刻,他清楚晓得自己从猎人沦为猎物。

  包括卓狂生在内,听者无不色变。

  ***

  燕飞登上荥阳东面五里外一处高岗,遥观荥阳的形势。

  荥阳位于黄河南岸,西通河洛,南达江淮,南方的物资和商旅从水路到洛阳或长安,荥阳是必经之地,所以有洛阳东面的门户之称,慕容垂驻重兵于此,西控洛阳,南压边荒,确是高明的战略。

  荥阳是洛阳东面的大城,城池周长十八里,有八座城门,城外河道纵横,有城河环绕,城厚墙高,慕容垂不急图西进,于此以逸待劳,在北方的争霸战中,实已立于不败之地。

  拓跋珪敢于此时挥军入长城,攻陷平城和雁门,绝非一时轻率之举,而是经过深思熟虑,明白慕容垂现在最急切之务,非是要铲除他拓跋珪,而是必须先灭掉以慕容冲、慕容永为首的另一燕国。

  皆因慕容垂和慕容冲兄弟均同出一源,慕容冲的燕国等于燕国的枝叶,慕容垂是绝不容慕容冲称帝,分化了慕容鲜卑族的力量。所以从长远利益着眼,慕容垂必须先消灭慕容冲兄弟,统一慕容鲜卑族的心,方可顾及其它。

  拓跋珪是在豪赌,但赌得非常聪明。

  尚有一个时辰才天黑,只有借夜色的掩护,他方有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荥阳的机会。

  正要奔下山岗,在岗顶边缘处一堆骤看似是杂乱无章的枯枝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其中三条枯枝笔直插入泥土里,形成一个三角形。三角形并不是等边的,其中一根距离较远,成尖锥状,指着西北方。

  燕飞不用看也知指的是位于荥阳东北面七、八里处的荒村,刚才他俯察远近,早把附近地理环境熟记于心。

  这不但是江湖人物的标记,还是夜窝族的独门联络手法。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呢?难道卓狂生来不及等他,竟派出夜窝族的战士到荥阳来打听消息?他不知如何的忽然又在心湖里,浮现纪千千短促却无比清晰的心灵交感,隐隐生出危险的灵奇感觉。

  假如附近每一座山头,均有同样的暗记,那将表示敌人已晓得他的来临,并布局杀他或生擒他。

  纪千千正因得到消息,所以迫不及待通知自己,可是因损耗的心力仍未复元,故半途而废,但却已成功警告他。

  他变得冷静无比,缓缓蹲下,藏身在高过人肩的矮树乱草丛内,不惊反喜。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,纪千千对他仍是情有独钟。

  慕容垂怎能如此精确地掌握他的行踪呢?身处的山岗,正是从北渡河而来最理想观察远近的地点。他的行迹会否已落入敌人眼内?换作是别的人,对此只可疑神疑鬼,而他却清楚感觉到远近并没有敌人的暗哨。

  心念一动,终想到弥勒教那方面去。

  只有弥勒教方猜到他要往荥阳去,想到这里,他盘膝坐下,开放心灵,搜索尼惠晖的踪迹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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