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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§第五章

  “长耳小田”就是这么善解人意,当你最需要见他的时候,总会及时出现在你面前。奉派去邀请他的人还没动身,田伯达已经自己到了“天波府”。

  才见面,顾不得寒暄客套,田伯达便先提到来意:“杨兄,你可听到一个意外消息,‘凤凰院’又出了人命了?”

  何凌风一怔,假作诧异道:“噢!谁又死啦?”

  田伯达四面望望,压低嗓音道:“就是前天夜里,杨兄去偷会过的那个小翠,不知道为什么,昨儿晚上突然上吊自杀了。”

  何凌风故作吃惊,道:“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自杀?”

  田伯达道:“说起来,这件事恐怕会累及杨兄声誉,小弟得到消息,心急如焚,才连夜赶来。”

  何凌风道:“与我何干?”

  田伯达道:“杨兄,恕小弟说句冒昧话,千不该,万不该,杨兄前夜晚去,不该易装改扮,偷偷去后院见她。见她倒也罢了,不该又被妓院里的仆妇吴嫂撞见,现在小翠突然不明不白上吊死了,那吴嫂又是个嘴上不稳的长舌妇,以讹传讹,少不得就把事情牵扯到杨兄身上了。”

  何凌风道:“她怎么说?”

  田伯达道:“那种没有知识的妇人,还能说得出什么好话,自然是信口开河,加油添醋,说你杨兄跟小翠之间有私情,为了姓何的暴卒之事,杨兄去妓院迫问小翠,活生生把她逼得上了吊。”

  何凌风轻哂道:“话由她说,也要人家肯相信,堂堂‘天波府’主人,会私恋妓女,逼死人命?”

  田伯达却正色道:“杨兄,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,‘天波府’在武林中是何等名望,绝不容有点滴玷污,这话若传扬出去,对‘天波府’来说,实在是很重的打击。”

  何凌风道: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她一定要无中生有造谣,难道教我用针线把她的嘴巴缝起来?”

  田伯达道:“不用杨兄出面,小弟已经替您料理安排了。”

  何凌风道:“你是怎样安排的?”

  田伯达向门外一招手,道:“拿进来。”

  应声进来的是何凌风见过一面的“铁头”小陈,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型木盒,躬身施礼,将木盒恭送到何凌风面前。

  何凌风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  田伯达低声道:“请杨兄过目。”

  伸手揭开了盒盖。

 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,并放在木盒里。

  一颗是吴嫂。

  另一颗却是“凤凰院”看门的那名龟奴。

  何凌风心头一震,变色道:“小田,你怎么可以下这种毒手?”

  田伯达谄谀地笑了笑,道:“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。杨兄,为了维护‘天波府’声誉,为了永绝后患,只有断然处置。”

  何凌风道:“但事先总该先跟我商议商议。”

  田伯达道:“时间来不及了,小弟得到消息时,吴嫂已经准备把杨兄去过的事告诉妓院鸨母,幸亏小陈拦阻,飞报舍间,小弟若再请示杨兄,事情可能泄漏,才毅然吩咐先绝后患。不过,杨兄请放心,咱们已经将两具尸体衣裤剥光,合放一床,弄成因通奸引起争风的形状。这桩无头公案,绝对不会牵连到‘天波府’。”

  何凌风长叹一声,道:“小田,你太冒失了,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,岂是咱们侠义中人能够做的。”

  田伯达笑道:“事急从权,小弟完全是替杨兄着想,‘天波府’声誉得来不易,又岂能任它毁在小人之口。”

  何凌风摇头道:“话虽不错,这样总嫌太过分,叫人问心难安。”

  田伯达道:“杨兄若觉得问心不安,多给他们几个钱,让他们死后落个厚殓哀荣,也就是了。”

  何凌风无可奈何,只有摇头叹息。

  他本想托田伯达出面,调查小翠的死因,这一来,也只得放弃了。

  事实上,他纵然不想放弃,也将无从着手。

  因为“凤凰院”中连续发生四条命案,都是死得不明不白,寻欢客相率住足,不多久,便关门歇业了。

  莺燕分飞,人去楼空,“凤凰院”已变成荒凉庭院,纵有千万疑团,又从何查起?

  何凌风所寄望的线索,这一来,等于全部中断了,现在他唯一能做的,只有继续留在“天波府”,顶替那名满武林,却“怕老婆”的杨子畏。

  然而,这并非表示他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杨子畏。

  他心里明白,这可能是一个圈套,一个阴谋,有人利用自己假冒杨子畏,一定怀着可怕的目的。

  是什么目的?他不知道。

  但他相信,总有一天,这“目的”一定会显露出来,而且绝不会太久。

  所以,他只有等待、等待,耐心地等待下去……

  等待总是令人心烦的,尤其何凌风顶替着另外一个人,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。他必须时时小心,处处谨慎,以防露出马脚,而又必须随时探查,以求了解“天波府”的规矩,杨子畏的起居习惯,甚至下人仆妇的姓名称呼等等。

  这一切,居然都很顺利。转眼月余,何凌风对“天波府”的种种都已大致熟悉了,最妙的是,跟冯婉君之间“夫妻”的相处,竟然也过得十分“融洽”。

  冯婉君对他的“管束”并不太严厉,只要他不离府外出,不跟年轻丫鬟们调笑,生活倒也颇“自由”。

  罗文宾和长耳小田一班朋友,几乎无日不聚,或饮宴作乐,或赌钱博胜……

  日子过得挺舒服,整天只想着如何吃喝玩乐,一件正经事也不干。

  一个多月下来,何凌风总算知道豪门世家过的什么生活了,这些人饱食终日,无所事事,除了喝酒赌钱,就是动女人的脑筋,自以为风流,其实却是十足的下流。

  所谓“侠义中人”,只不过披了一层人皮,未必做的都是“人”事,偶尔行件把善举,却是为了沽名钓誉,就怕人家不知道是他做的,就怕人家不替他渲染传扬。

  善欲人知,岂是真善?何凌风虽非正人君子,看了这些豪门世家的可鄙嘴脸,简直恶心透了,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,真恨不得把这批家伙全踢出门外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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