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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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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凌风举手摸摸自己的脸颊,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寒意,大喝一声,奋力甩开了田伯达,顺手抓起旧床床杠,向外一送…… 两名汉子站立不稳,连人带床撞出水榭门外。 何凌风如影随形般,趁机冲出了水榭,急忙探头伸向桥栏外。 “快拦住他,他要跳水自尽了。” “抓回来先制他的穴道,快!” “他已经疯狂了,快截住他……” 其实,何凌风既未疯狂,也没有打算要跳水自尽,他只是俯身桥栏边,借那盈盈绿水,想瞧瞧自己的容貌。 他看清楚了,也惊呆了。 水中映出的,已经不是何凌风,而是另一个肤色白皙,眉目英俊的中年人。 不用说,这位英俊中年人,必然就是“天波府”的主人杨子畏。 何凌风没有见过杨子畏,然而,面对水中人影,却似乎有几分眼熟。 他不禁困惑了──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? 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了杨子畏?没容他多想,也没容他细看,罗文宾等人已一拥而上,拉手的拉手,扯腿的扯腿,甚至有人真出手点闭了他的穴道,七手八脚又将他抬回水榭中…… *** 俗语云:一入侯门深似海。 九曲城“天波府”虽然不是侯门王府,却是名闻武林的一方大豪,若论第宅的宽广、陈设的华丽、庭院的精致、戒备的森严,更远在侯门王府之上。 何凌风要想从“天波府”溜走,那真是比登天还难。 可是,他无时无刻不想开溜。 这并不表示他鄙弃“天波府”的享受,不愿意住在那皇宫似的府邸中,而是他必须确定自己是谁?他究竟是谁连自己也迷糊了。 自从目睹何凌风的尸体,自从在水中映出杨子畏的容貌,他就开始迷糊了。 尸体不假,无论身材、五官、外貌,都跟何凌风一模一样,丝毫看不出破绽。 杨子畏的容貌也不假,非但人人如此认定,连杨夫人也毫不怀疑,无论怎样洗擦、揉搓、都证明绝非被易容或化装。 可是,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洛阳何凌风,怎么忽然变成了九曲城“天波府”的杨子畏呢? 一个人内心的思想记忆属于这一个人,外表容貌却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,的确是件十分痛苦的事。 所以,何凌风想溜,不仅是为了逃避痛苦,也为了要寻回自己。 他想: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……谁?小翠。 因为他是在小翠床上失去自己,而且他也记得,就在“出事”的当夜,小翠曾经要求他偕同远走高飞,走得远远地,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…… 如今想来,那显然就是即将“出事”的暗示。 何凌风决定要偷离“天波府”,唯一方法,必须先取得杨夫人和罗文宾等人的信任,用以换取行动的自由。 要取得他们的信任,唯一方法,只有暂时承认自己就是杨子畏。 事实上,也非承认不可了。 何凌风已经被强迫在“掬香榭”中躺了三天,由罗文宾等人日夜轮流守护,明为陪伴,实际就是监视,以防他“发疯”。 水阁外,六七班和尚、道士,日夜不停地轮流作法诵经,驱邪降妖,整天整夜鼓钹震耳,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宁。 像这样无分日夜的击鼓撞钟,别说妖魔鬼怪受不了,就算没有疯的人,也会被活活吵得发疯。 可是,何凌风一直坚不承认自己是杨子畏,如今要改口承认,却不是件容易事。 至少,他得先找个“借口”。 用什么“借口”呢?对,有了…… 一队道士正敲着法器,循曲栏桥向水榭这边走来。 为首那名法师,形貌瘦削,也蓄着两撇老鼠胡须,模样儿跟小田有几分相似。 何凌风早就看他不顺眼了,因为这老小子嗓门又尖又高,念咒时跟鬼叫一般,好几次把人从睡梦边缘吵醒,现在正好借机会修理修理他。 等那法师到了水榭门口,正手持木剑,对空画符念咒的时候,何凌风突然一挺身子,从床上坐了起来,大叫道:“来人呀!捉鬼!捉鬼!” 罗文宾正陪伴榻侧,急忙趋前探问道:“子畏兄,你看见什么了?” 何凌风道:“鬼!一个头大身小的鬼,有四只手,三条腿……快!快些捉住他……” 罗文宾骇然道:“在什么地方?” 何凌风用手指着那名法师,一迭声道:“喏!就在房门口,那个穿八卦衣,手里拿着木剑的,他就是鬼!他就是鬼……” 罗文宾道:“子畏兄,你弄错了,那是玉虚观的古月法师,是特地请来捉鬼的……” 何凌风大声道:“不!他就是鬼,我亲眼看见鬼钻进他的衣领里面去了,你们快捉住他,快捉住他……” 这时,在屏风后休息的杨夫人,以及在水榭附近守卫的武士,都闻声纷纷赶了进来。 杨夫人关切地道:“七郎,你真的看见有鬼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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