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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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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百州笑闹一阵,向刁淑娴陪礼告罪,才使刁淑娴挨身在桌边坐下,酒过数巡,赵文襄便提起立即救治蒲兆丰和崔易禄二人之事,皆因他们所受掌毒,无法拖延三天以上,如今业已廷误了两天,倘或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觅到解药,便只有眼看他们毒发身亡。其中尤以金面佛罗文炳最是焦急,口口声声如果蒲兆丰毒发身亡,他亦不愿独生。 唐百州听了非但不急,反而笑道:“各位尽可放心,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该死该活,老天早有定敷,急也无益,既然尚有十二个时辰可等,咱们就先等一等,慢慢再说。” 赵文襄见他说得没事人似的,令人很放心,说道:“老唐,人命关天,可不是闹着玩的,一日易过,究竟有无救治的希望?你可千万趁早实说,开不得玩笑!” 唐百州好像甚有把握,一拍胸脯,笑道:“放一百二十个心,我说他们死不了,八成儿他们是命不该绝,事到临头,总会有地藏王菩萨前来搭救,西方如来佛,南海观世音,花果山的孙悟空孙猴子,全是爱管闭事的家伙,他们必会赶来的。” 赵文襄还当他胸中果有成竹,谁知又不讲人话了,登时脸色一沉,道:“唐百州,你卖傻卖疯也得分时候,如今两条人命,人家全与你有恩无仇,你要是误了人家性命,咱们再拿什么脸面,活在天地之间?” 唐百州哈哈大笑,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美酒,道:“姓唐的什么时候说过不兑现的话,这件事必要等到蟠桃大会开始,群仙群魔都到齐了,那时才能有效,你我都是凡人,空急也是无益。” 赵文襄叱道:“最好你别打哑谜了,咱们相交一场,姓赵的今天只有一句话:崔蒲两位,咱是交给你了。” 唐百州胸脯拍得震天价响,道:“对,交给我啦!假如他们有个三长两短,我姓唐的也不活啦,横剑自刎,一命相抵。” 众人听他虽然说疯话,但这句话却是斩钉断铁,毫无疯傻之意,罗文炳顿时放了一大半心,赞道:“唐大侠真是痛快人,咱罗文炳也是这个意思,倘若蒲兄有个三长两短,咱也是义无反顾,以命相陪。” 哪知这话一出,唐百州连忙双手乱摇,嚷道:“那怎么成?我一人抵他们两条命,算起来还可以赚一条命,倘若你再加进来,岂不是两条命抵两条命,那还有什么赚的?这事我不干,你要有心抵命,我就让给你,由你一个人去抵两条命吧!那样,你死了之后,也不吃亏。” 罗文炳和赵文襄、刁淑娴全都一愣,怎的才说了一句像人说的话,又变得疯傻如故了? 这餐饭,就听唐百州一个人在胡搅,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,方和酒足饭饱,撤去残席,席间,刁淑娴没有说过一句话,尽只偷偷打量着唐百州,见他丑脸上殷红斑斑,瞎了一只眼,身上衣衫褴褛,如痴如疯,并无半分是假,那神情装束,直如疯人群中逃犯,哪儿还有一丝在终南山麓所遇时的韵味? 她不禁有些伤心,更感到甚是失望,从前,她一直以为唐百州的疯傻与丑陋都是伪装的,所以暗属的芳心,从未稍变,但如今一看,那丑陋褴褛之状,竟然并无丝毫是假,那么,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丑陋疯癫之人,叛父私逃,是值得?还是不值得? 因此,她感到份外伤感与傍徨,离房独处,偷弹泪珠。 唐百州待刁淑娴离房,偷偷向赵文襄扮了个鬼脸,又示意罗文炳也留下来,悄声说道:“这女人至今尚在神思恍惚,拿不定主意,咱们什么事宁可避着她,方为安全。”说着,从怀里掏出十七八个药瓶来。 赵罗二人一看那些药瓶,大小俱全,各形各状,真是琳琅满目,其中也有药粉,也有药丸,甚至还有药水,二人全都不解,这唐疯子从什么地方,弄来这许多药物? 唐百州此时一脸正经,将十七八个药瓶全部都排列在桌子上,然后聚精会神,一个一个查看,先从里面取出十来个另作一排,又从这十来个药瓶中,再挑选出五个,又从五个之中仔细再选出三个,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,笑着说道:“那老鬼写的签纸,份外难认,挑一种药,得费老半天功夫。” 赵文襄和罗文炳瞪着四只眼睛,迷惘地看着他挑药选瓶子,尽都不解,闻言诧道:“谁?哪一个老鬼?” 唐百州拿起这三个药瓶中的一瓶,从里面倒出两粒朱红色药丸,分喂在崔易禄和蒲兆丰口中,一面笑答道:“你们连老鬼都不认识?他就是有名的鬼医逍遥子,天下何人不知?……” 罗文炳陡听逍遥子三字,猛的一跳,惊喜道:“你这些药物,果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吗?” 唐百州咧嘴笑道:“不错,我前在贡噶山,不小心进了鬼门关,先在悬崖之上,碰着三个无常鬼,我一看情形不妙,便跪下了舍身崖,跌进一个大潭中,总以为这一遭断定是跟阎罗王结了亲家啦,从此后再不会有鬼找上门啦吧!谁知那几天许是酆都城里大拜拜,要赶去吃拜拜的野鬼太多了,我竟没赶上,反被一个白胡子老头将我从潭里拉了上来……” 赵文襄听到他获救经过,心里替他高兴,不由自主地张口喃喃道:“谢天谢地,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……” 唐百州独眼一瞪,嚷道:“你先别高兴,话还没有完哩。当时我一看那白胡子老头鹤发童颜,很有几分得道的气味,暗想他必定就是南极仙翁了,正庆幸进不了阴冥,反登了仙班,哪知一向,那老小子竟是出了名的鬼医道遥子。” 罗文炳见他将救命恩人称作“老小子”,语气中甚是不敬,大不以为然,忙道:“逍遥子医术神奇,驰名天下,号称神医,那鬼医二字,乃是有些请他治病请不到的人,恶意中伤,故意胡说八道的,这人在下也久识,果是个难求的神医呢!” 唐百州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?先时我一听那老小子又是鬼,心里甚是不耐和他交往,只因那悬崖太高,跌下去之前,又中了一些鬼气,混身不带劲,有力也使不出来,没办法,只得任由那老小子将我带离了潭边。那老小子人还真不坏,不但替我治好了伤势,而且还替我配了这只银眼珠,嵌在脸上,居然与真的差不了多少,我又见他身边有许多药瓶子,听他自己说,都是非常珍贵之物,心里一高兴,便向他要来玩玩。不想那老小子不透气,说什么也不肯,我一生气,趁着天黑他睡了,便全都给他来了个一扫而空,偷到了手,我也不敢再留,匆匆便跑啦。” 赵文襄惊道:“原来你这些药物全是偷来的?人家救了你性命,你反将他毕生收集的珍药偷了个精光,唐百州,你还有点良心投有?” 唐百州笑答道:“不要紧,我偷了药,他可以去再制,但我仅偷了这十余瓶,用光了便也没有了,算起来,还是他占了便宜,我吃了亏。” 罗文炳呀叫起来,道:“你怎的还吃了亏呢?” 唐百州道:“你想想吧!他丢了东西,只要去衙门里报一报案,便自有三班衙役捕快去帮他寻找即使找不到,他也可以重新再制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于他并没有多大坏处,但我却惨了,旁的不用说,单只怀着这十几个瓶子整天狂奔,白天怕被他追到,夜晚又怕别人再从我身上偷去,怀着药瓶子睡觉,又怕翻身压碎了。我的老天,这一路上的罪,当真受得太多了,如此说来,岂不是他占了便宜,我吃了亏吗?” 罗文炳听了这篇歪理,一时张口结舌,反而说不出话来。 唐百州状甚得意,又道:“我这一路上,真是受尽了千般辛苦,万种折磨,离开了那老小子,为了找一件失去的东西,逼得再上了一次贡噶山,接着又去上国寺,又去飞越岭,又去终南山,而后又来到大巴山,光是这些山,便跑得我脚底板起泡,下气接不了上气,偏偏小黄马又被小保骑走,徒弟享福,我这做师父的受罪,现在总算跑到头啦,偏巧小黄马也得到手了,说起来,唉!真叫人哭笑不得。”他话头一转,又笑道:“不过,也不坏,昨天夜里要不亏了小黄马,只怕就要吃那厉奚老鬼的大亏。” 说到这里,他又将药瓶子重新排列寻找,挑选半晌,从里面找出一瓶满是药粉的来,解开傅小保腰际包扎布襟,将那一瓶药粉,倒了三分之一在伤口上,然后用衣轻轻将伤口掩住,笑道:“别动,别说话,最多两个时辰,保你就好。”傅小保忙点点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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