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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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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仆请示晚餐是否送进房里用,金克用存心让黑凤凰在大庭广众间亮亮像,摇摇头:“不必麻烦,叫厨下准备一桌上等酒席,咱们去前面酒楼用饭。” 鸿宾楼的酒菜是大原府有名的上下二三十张桌子,总是座无虚席位,常常要等上个把时辰。 每当华灯初上时,全楼晚到的客人为了一个座位还要等半天。 金克用故意要引人注目,订好酒席,却不急于露面,有心在酒楼上座鼎盛,许多客人却求一席空位而不可得的时刻,将鸿宾楼上最大一张桌子空着,只在桌面上放块字牌,写着——麒麟山庄订。 讧朔中人,大多耳闻过麒麟山庄名号,望望那块字牌,都自己识趣,另选旁的座位。 一些投有听过麒麟山庄名号的食客,见那帮平时横眉竖眼的江湖朋友尚且不敢招惹,知道是个惹不得的主儿,也都老老实实去跟别桌凑拼挤一挤,谁也不敢占用这桌边一把座椅。 但是,人人心里都难免在猜测! 麒麟山庄今晚要宴请的是何许人物? 就在这时,一阵脚步声,楼梯口上来了四五个人。 这四五个全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人人衣锦佩玉,华丽,一望即知是有钱的公于哥儿。 走在最前面的,是个瘦高个子,身皮包骨头,满脸病容,眼睛半睁半闭,活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。 但全楼禽客见了他,突然都低下头,说话的停止了说话,连吃东西也尽量减低了咀嚼的声音。 倒不是怕声音惊吓了他,而是怕声音替自己惹来麻烦。 因为,这满脸病容的公子哥儿,就是太原府中最难招惹,最难侍候的花花太岁,沙家堡少堡主——病郎君沙如冰。 提起沙如冰和太原五公子,晋中一带的商民百姓没有不头疼的,这五位大少爷,个个出身豪门,既有钱,又有势,整日价吃饱了没事干,不是争逐酒色,就是打架闹事,谁招惹了他们,或是他们看谁不顺眼,轻则拳打脚蹋,重则当街杀人,全不当一回事,他们自号五公子,商民们背后却称为太原五虎,道道地地的是五只无恶不作的恶虎。 鸿宾楼掌柜一见这五位小霸王到了,心里就先有不祥的预感,连忙亲自迎出来,陪笑道:“五位公于多日没光临小店了,今天是什么风吹来的。” 五位中有个肥肥胖胖的红衣少年道:“什么风?东南风、西北风,你闺女发了羊癫风!” 全楼食客鸦雀无声,只有这五位觉得有趣,一齐哈哈大笑。 另一位穿蓝衣的伸手在掌柜鼻粱上刮了一下,笑道:“何老头,听说你的闺女长得不错,哪天带来给你李公于瞧瞧,只要我看了中意,你就发财了。” 五个人又是一阵大笑。 鸿宾楼的李掌柜鼻子被刮得又痛又酸,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,却忍气吞声,不敢反抗,仍然陪笑道:“李公于真会说笑话,小老儿的女儿丑得很,公子们怎会中意呢。” 内中一个穿青色衣衫的接口道:“丑一点也没关系要屁股大就行,我陈如刚专喜欢大屁股的。” 他口说不算,竟然在掌柜的屁股上摸了一把。其余四人哈哈大笑。 一个身材较矮的用手指着笑道:“小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,昨天摸大翠的屁股还没摸够,今天竟动上老何的脑筋了。” 可怜何掌柜偌大年纪,被几个纨挎子弟动手动脚调笑,急得满脸通红,只敢怒而不敢言。五个人笑闹够了,那身材较矮的才转到正题,道:“老何,我告诉你实话吧,昨儿咱们兄弟在怡心园打赌,小沙输了东道,今天请咱们先到你这儿吃晚饭,等会儿还得去大翠家‘上盘于’,你少蹬咱们虚礼客套,赶快传酒菜安桌子,咱们吃完还有事。” 何掌柜如逢大赦,连连躬身道:“是!是!小老儿这就设法先替公于找桌子……” 胨如刚已经一屁股坐在那张空桌边,大声道:“还找什么,就这一张挺合适,你只管快去传酒菜吧。” 另外四人也一拥而上,各据一方,大马金刀坐下。 何掌柜急忙跟过来,哀求道:“对不起,五位公子张桌子已经有客人预订了。” 沙如冰顿时变了脸,道:“谁订的?叫他先到一边凉快去,等咱们吃饱喝足才轮到他……” 没等他话说完,姓李名叫李如堂的突然发现下桌上的纸牌,一把抓起来看了看,道:“小沙,瞧这个,麒麟山庄的名号你没听说过么。” 沙如冰接过纸牌,端详了一……唔!好像听我老头子提起过甘肃一带,倒颇有点名气……” 陈如刚道:“既然远在甘肃,席,一定是有人冒名。” 一会儿,沉吟道:“麒麟山庄…但不在太原,据说远在怎么会跑到太原府来订酒“不错,麒麟山庄若有人到太原府来,应该先到沙家堡拜会,小沙,你说对不对?” 沙如冰扬扬眉毛,道:“那当然过太原府,谁敢不去拜候我家老头子混了。” 凡是江湖道上人物经除非他不想在江湖上李如堂道:“由此看来,这小于八成是假冒的,等他要是真的来了,咱们先拿住他揍一顿,再押去沙家堡他一个假冒招摇的罪名。” 何掌柜忙道:“公子千万鲁莽不得,小老儿认识这位客人,的确就是麒麟山庄庄主,金老爷子本人。” 沙如冰沉着脸道:“你怎么知道是他本人?难道他脸上刻着字?” 何掌柜遭:“不瞒公于,金老爷子从前来过大原府,而且,这次是他庄中总管预先来订的客房,绝对不会错的。” 李如堂道:“去他娘的金老爷子,咱们不认识他,他就是假冒的。” 说着,将纸牌扯碎,掷在地上。 陈如刚用力拍着桌子,吼叫道:“拿酒莱上来,这张桌子咱们坐定了,他要敢不服气,老子就叫他——” 话才说到一半,突然没有声音,张口蹬目望着楼梯口就像傻了似的。 大伙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一个个全都傻了。 楼梯口站着金克用和黑凤凰。 金克用面带冷笑,一只手提着长袍的下摆,—全身新衣盛装的黑凤凰,目光缓缓的扫视了全楼—才落在太原五公子的身上。 只手扶着,最后沙如冰等五人十只眼睛,却不约而同的投注在黑凤凰脸上,如醉如痴,霎也不要。不仅他们五人,全楼食客都停下了筷子,放下了酒杯,目不转睛的望着楼梯口。 甚至正在传酒送菜的酒保伙计,都忘了工作,有的双手托着许多盘于,人已呆了,有的正替客人斟酒,酒液溢出流了一桌子,斟酒的和喝酒的都没有发觉。 今夜的黑凤凰不但美,而且美得让人目眩,因为她的美.绝不同于一般弱女子,她美在刚健,但刚健中不失妩媚,就像一粒光芒四射的黑珍珠,别有一番震荡人心的吸引力。 那黝黑皮肤,显示着她的健壮,那略带畏怯的眼波,流露出女性柔美的本能,她站在那儿,简直就是一只英挺高贵的凤凰,而不是一只娇弱可怜的云雀。 人们见惯了云雀,但从未见过凤凰。 当凤凰出现,云雀势将为之黠然失色。 金克用暗暗得意,挽着黑凤凰向正中席位去。 金克用摆了摆手,道:“不要紧,我知道你们生意人的难处,咱们就跟这几位公子同席挤一挤好了。”太原五公于不约而同,一齐站了起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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