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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三


  别看陈秃子人微言轻,他可真有信用,藉着送晚饭的机会,果然替康浩弄来全套纸笔墨砚,外带半瓶老酒。

  康浩不忍拂人家的盛情,爽然饮干了半瓶酒,少不得又将陈秃子的拿手杰作“盐水煮空心菜”,着实夸赞了一番。

  如今纸笔都有了,他得想个方法,给那位斑发老人送封信去,试探一下,于是,晚饭之后,便偷偷写好—个纸柬,小心翼翼招叠成“纸剑”形状,然后觑个空隙,抖和将“纸剑”射了过去。

  以他十余年苦练“风铃剑”的手法,那“纸剑”出手后,凌空划了个美妙的孤形,不歪不斜,恰好穿过铁栅,飞入最后一间牢房中,过了片刻,便听见一阵“窸窣”轻响,大约是那斑发老人正在拆阅纸柬了。

  康浩心中暗喜,急忙将耳朵紧贴在石墙上,倾听老人有什么反应?

  可是等了半晌,只听见老人房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,以后便复归寂静,再也没有声音了。

  康浩不肯死心,又振笔疾挥,写了第二封信,这一次他写得比较详细:

  “晚辈康浩,因受毒苗廷秀诱陷,中毒失去内力,被擒入牢,据闻老前辈亦系黑谷同门,未悉何故失陷此谷?晚辈曾与郭老前辈伉俪结识,倘老前辈果系黑谷四神之—,请赐复音,以便奉告田娥老前辈之现况。”

  写毕摺好,仍用同样手法,掷入老人所居牢房。

  谁知这第二封纸柬掷去不久,突然听见那斑发老人将铁栅摇得震天价响,同时嘶声大叫道:“来人呀!来人呀!来人呀!”

  本来静悄悄的牢房,倏忽间变得喊声震天,山摇地动,这一来,自然惊动了看守的武士和掌管石牢的刘阎王,纷纷提着兵刃,蜂涌而至。

  刘阎王大声叱道:“老头子,鬼叫做什么?”

  那斑发老人怒吼道:“你们从哪儿弄来—个讨厌的小辈,也不将他关得远些,偏偏弄在老夫身边来惹厌。”

  牢中只有两个囚犯,老人口里的“小辈”,自然是指康浩。

  刘阎王连忙问道:“他是怎么惹着你了?”

  魔发老人道:“你看,这就是是那小辈从那边投掷过来的信柬,老夫第一次没有理睬他,居然又掷过来第二封,这样没完没了,难道还不惹人厌烦吗?”

  康浩大吃一惊,不禁遍体冷汗,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斑发老人竟会将事情喧嚷出来,莫非老家伙是个疯子?

  心念未已,刘阎王已拿着两封纸柬走了过来,沉声问道:“康浩,这是你干的么?”

  事证俱在,自是无从抵赖了,康浩只好点点头。

  刘阎王道:“纸笔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?”

  康浩故作镇的答道:“是今晨应讯外出时,偷带进来的。”

  刘阎王打开铁栅门,一搜之下,果然砚纸张俱全,顿时沉下脸来,冷哼道:“你能由普通房迁入特别房,已经是天大的幸运,咱们如此优待你,你就该格外安分才对,想不到竟敢做出这种大胆的勾当,你是在找死吧?”

  康浩平静的道:“我只不过写了两封纸柬,并没有什么不安分呀?”

  刘阎王道:“你还敢强辩?牢中规矩,囚犯之间是不准互通音信的,你知道不知道?”

  康浩拱手笑道:“不知道,在下平生没有坐过牢,不知道牢中的规矩,以后还请刘老哥多指教。”

  刘阎王气得吹胡子瞪眼,几次想动手揍人,又忍了下去,恨恨地一跺脚,喝道:“来人呀,把他押到‘统间’去,加上镣铐铁链,看他还作怪不作怪!”

  所谓‘统间’乃是一间宽大的空敞的石室,险了满地的泥泞,连那堆供作卧具的烂稻草也没有,空间虽然较大,却因镣铐加身,寸步难移,其困苦之情,远胜人间地狱。

  生活的艰苦,肉体的折磨,康浩都能够逆来顺受,只有那斑发老人的反常行为,使他疑云丛生,深感不解。姑不论他是不是蛇神董明嵩,站在同牢难友的立场,他怎能如此无情的拒绝别人善意的试探呢?他是一个孤僻的怪人?抑或是个神志迷乱的疯子?

  康浩被沉重的镣铐锁在石壁下,呆呆望着那黝暗、深长、寂静的甬道,对那石牢底端住着的神秘老人,越发兴起无限好奇之心,他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,只要有机会,非得再试试不可……

  正在盘算着,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,铁栅牢门外出现一条人影,正是刘阎王。

  刘阎王隔着铁栅向康浩打量了一眼,随即取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来,冷冷的道:“站起来!”

  康浩依言站起身子,却用诧异的目光,怔怔注视着他。

  刘阎王又用钥匙替他解开了脚镣和手铐,然后点了点头道:“跟我来。”说完,径自转身向石牢大门走去。

  康浩不知他要带自己到何处去,只得随在后面,一面想道:“现在已是深夜,难道他要交我带到秘密处决不成?”

  一念及此,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。他虽然并畏死,但想一师冤未雪,情仇未了,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送掉性命,确实是死不瞑目。

  石牢门外:有两列依山而建的石屋,右首是守牢武士的居所,左首是阎王的专用卧室和处理公事的地方,共有三间,两明一暗,屋内都亮着灯光。

  那刘阎王领着康浩直向左面石屋走去,跨进后间卧室,只见房中早已准备好一盆浴水,还有一套干净的内外衣裤。

  刘阎王指了指浴盆,说道:“快—些交身上的污垢洗净,我在门外等你。”

  康浩暗忖道:只听说杀头以前,要喝一顿断头酒,却没听说过还要洗澡换衣服的。唉!管它呢,反正许久没洗过澡了,身上正痒得难受,洗就洗吧!

  他身上满是伤疤,有些地方肌肤已开始溃烂,洗濯起来自是十分吃力。那知刚坐进浴盆,门帘一掀,走进来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厮,竟帮着康浩擦背浇水,等洗谬干净,更替他在伤处一涂上刀创伤,然后躬身退去。

  康浩感觉诧异,却不便询问,不片刻,刘阎王又踱进来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,这才满意的点点头,道:“好了,请跟我来吧!”

  这一次,不仅语气中加了个“请”字,而且在他那张死人脸上,展现了一抹微笑。

  康浩不禁有些受宠若惊,壮着胆问道:“请问刘香主,咱们要到哪儿去?”

  刘阎王道:“不必性急,等一会自然就知道了。”说着,举手微抬,竟做了个“请客”的手势,然后领路穿过中屋,向前面正厅走去。

  进入正厅,康浩顿觉心头一震,原来厅内已经坐着一名黑衣人。那人头上戴着一副黑布套子,连头脸一齐罩住,只留下眼睛部分挖了两个圆孔,使人除了能看见那两道清澈的目光之外,无法分辨出他的五官面貌。

  刘阎王向黑衣人躬身一礼,说道:“康少侠已经请到了。”

  那黑衣人微微颔首,道:“很好,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?”

  刘阎王答道:“俱已齐备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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