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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


  茹恨庵除了百忍师太的经堂,仍然保留原状不动,此外几间房间,都打通辟成一间大厅,在新舍尚未全部落成之前,暂作议事的处所。

  百练羽士一见爱徒无恙归来,大感欣慰,殷殷垂问三圣岛赎宝经过,知道韦松一身武功不但恢复,更得三圣合传之力,与当年相较,反而增了几倍。沉静的脸上,也不期然绽开了笑容,颔首道:“此所谓善恶因循,报偿分厘不差,你因祸得福,正是平时尚能以诚待人,正直不欺的酬报。”

  说着,神色又是一沉,道:“但是,三圣传你一身绝世神功,除了要你寻找半部逆天秘箓和蓝如冰姑娘外,更是要你以三圣武学,为武林正道尽一分绵力,使逆天大法,能在中原发扬光大。方今万毒教业已说动几个隐居多年的巨魔出世,你回来得正是时候。”

  韦松恭敬地道:“徒儿已知三鬼重出武林之事,说起来,这也是徒儿造成的祸患。”

  百练羽士讶道:“这话怎么说?”

  韦松便从傲啸山庄力战康一苇说起,一直到九华遇险,如何纵放了祁连鬼叟,如何与马玉龙连袂赶往巫山,欲图阻截追魂婆不成,闻悉三鬼西来华阴这些经过,详详细细说了一遍。

  百练羽士听完,脸色突变得阴沉凝重,默默沉吟了好半晌,才轻叹道:“照你这般说,万毒教居心险恶,利用鬼头令搬动三鬼下山,这犹可说,那傲啸山庄康一苇居然心怀叵测,不惜用卑劣手段夺取秘箓,其阴毒不在万毒教之下,这却是极堪忧虑的一件事。”

  韦松道:“傲啸山庄徒拥虚名,处处以正道武林至尊自许,实则欲藉武林同道和万毒教火并之际,坐观虎斗,以遂其统御天下的野心,这是不容再置疑的事了,昨天晚上,就在三鬼拦截神尼的同一时候,追魂学究却率领追风四刀,在十余里外一处山谷中,杀死了青城掌门乙真道长。”

  百练羽士和铁拐婆婆等人都骇然变色,异口同声呼道:“有这等事?”

  韦松便取出乙真道长所赠青城掌门桃木令符,双手呈与师父过目。

  百练羽士用颤抖的手提了过来,神色一片苍白,凝视一阵,又送给了铁拐婆婆,终南掌门仔细看了,泪水早簌簌而下。

  百练羽士仰面长叹道:“一劫未尽,一劫又起,傲啸山庄行此毒谋,终有自食恶果的一天。”

  铁拐婆婆道:“天幸韦少侠亲目所睹,倘或没有这块令符为证,说到哪里,也不会有人相信康一苇竟是如此卑鄙阴毒小人。”

  大家嗟叹一阵,这才想起鲁克昌护送神手鬼医艾青,迄今未见回到云崖。

  韦松道:“以路途计算,至少他们也应该比我早到二天,难道途中又生了变故?”

  百练羽士顿足道:“武林三鬼既然在云崖现身,左近必有万毒教爪牙梭巡,一定是他们才抵附近,便又落入万毒教中,今天夜晚,为师亲往华阴城中查查再说。”

  韦松躬身道:“有事弟子服其劳,徒儿愿往一探,不劳师父亲往。”

  百练羽士道:“你远途跋涉,刚到家里,应该去拜见独臂神尼和看望慧心,崖上也须人协助铁拐婆婆,华阴之行,暂时不用你去了。”

  韦松见师父不允,不便强争,只好低头退下,首先往后庵拜见了正在疗伤的独臂神尼,略谈数语,便告辞退出。

  徐文兰轻轻对他说道:“咱们去看慧心妹妹,她疯病虽已略好,神志还是不很明白,见到她的时候,你千万不要提起姑姑,也不要提起铁剑书生马公子,知道吗?”

  韦松点点头,跟随徐文兰缓步来到一间清静的石屋前。

  徐文兰向他摇摇手,自己先轻轻推开房门,低问:“慧心妹妹,还没有起来吗?”

  屋中一个平静的声音答道:“早起来啦,是兰姐姐么?请进来,我正在看书哩!”

  韦松听那声音,正是慧心,忍不住一阵激动,鼻尖酸楚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
  然而,从慧心的语气中,显见数月调养,她的病,已经痊好了,心里又为她高兴,这一喜一悲竟痴痴立在檐下,宛如木人一般,徐文兰连连向他招手,他也没有看见。

  徐文兰移进入石屋,笑道:“慧心妹妹今天早上,你听见喜鹊叫没有?”

  “喜鹊叫?在哪儿?我怎么没听见?”

  “俗话说:听见喜鹊叫,便有喜事临头,你猜姐姐来做什么?姐姐是来给你报喜的。”

  “喜,什么喜?”

  “你先把眼睛闭起来,没叫你睁开,不许睁开。”

  韦松正听得入神,忽见徐文兰探出头来,向他招手。他连忙举步走进石屋,见屋中一明一暗,卧室中,放着一张锦褥绣榻,慧心头上短发覆额,正倚在榻上,含笑闭目,手里握着一卷书册,神态美得脱俗,犹如一朵青莲,使满室中都散发着淡淡清香。

  徐文兰笑道:“好啦!现在睁开眼来看吧!”

  慧心双眸一张,遽见韦松,神情似乎深深一震,但随即笑容收敛,星眸之中,竟滴落两滴晶莹的泪珠。

  韦松一见这情形,满腹言语,不知从何处说起,也痴痴立在榻边,忘了举动。

  两人相对而视,四目交投,却无一声言语,眼神之中,也是一片茫然。

  徐文兰冷眼旁观,心里大感稀奇,轻轻推了慧心一把,低声道:“妹妹,你看他是谁?”

  慧心木然地随着道:“他是谁?”

  徐文兰陪吃一惊,又道:“他是你的韦师兄啊?你忘了?”

  慧心脸上毫无表情,也跟着道:“他是你的韦师兄啊,你忘了?”

  徐文兰大急,忙目视韦松,沉声道:“韦表哥,你是怎么啦?见了她,也不说一句话?”

  韦松微微一震,这才清醒过来,上前拱手一礼,道:“师妹病体可痊好了?”

  慧心木然道:“师兄病体也好了吗?”

  韦松见此情景,热泪不住夺眶而出,满腹辛酸,再也按捺不住。

  慧心反而傻笑道:“哈!你哭啦!这么大的人还流眼泪,羞!羞!羞!”

  说着,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中,竟轻轻抚慰,宛如慈母之挽婴儿,哄道:“快别哭!乖!等一会,师妹带你去后山捉‘叫咕咕’,好不好?”

  韦松又是鼻酸,又是羞惭,轻轻挣脱她的纠缠,转面对徐文兰道:“她病情仍旧,如何是好?”

  徐文兰摇头叹道:“真是怪事,刚才你亲眼看到的,没见你以前,原是清清楚楚一个人,怎么一见了你,就胡涂起来了呢?”

  韦松哽咽道:“如此说来,万事皆因我而生,我真是个不祥的人──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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