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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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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手头陀目不转睛注视着,见百练羽士洒然凌空上拔,其势徐而不急,宛如御风而行,举步之间,即有一丈六七,施展的竟是武林至高“履空蹈虚”身法,当时吃了一惊,脱口道:“好呀!牛鼻子,敢情这些年你竟藏了私?” 百练羽士无暇回答他的话,身形虚空一顿,双袖交挥,一个身子,却因飘然掠过人丛,飞落在千佛庵门内。 脚一落地,老道士身形电转,右手大袖反身逆拂,一股罡风起处,“轰”然一身,竟将已冲进庵门的十余名万毒教徒震得倒滚了出去。 百练羽士左脚一探,恰巧拦住双眼未曾直视的铁拐婆婆,含笑道:“慕容施主,别来无恙?” 铁拐婆婆神情一震,直觉那一声轻呼,径透心弦,脑中剎时闪现一线灵光,脚下顿止。 但,只可惜那一线灵光,也只是剎那之间,随又被昏沉沉的一片空白思想掩去,目注百练羽士道怒喝道:“你是谁?” 百练羽士稽首道:“施主怎如此健忘,难道连衡山棋友都记不起来了,贫道百练,施主请再仔细想一想!” 铁拐婆婆晃了晃头,道:“什么百练?什么衡山?老身不懂。” 这时,徐文兰正掩护东方莺儿退到侧廊下,听说来的竟是南岳一奇百练羽士,又惊又喜,慌忙接口叫道:“老前辈不必多问她,她已经被万毒教迷魂毒水迷失了本性,从前的事,全记不起来了。” 百练羽士含笑点点头,道:“贫道知道,姑娘只管安心护住伤者,御敌之事,交给贫道就是。” 铁拐婆婆叱道:“老身奉命擒这几个丫头,杂毛既敢出头,你就行吃老身一拐!” 话声甫落,铁拐夹着劲风,搂头直劈而下。 百练羽士喟叹一声,道:“无量寿佛,为了施主早复灵光,贫道只好放肆了。” 身形一侧,闪过拐头,两只大袖一卷,左掌竖切拐身,右掌“横担千斤”,立时还了一招。 铁拐婆婆大吼一声,双手一抖,那铁拐呼地弹起三尺,就势一振,一条重达七八十斤的生铁拐杖,竟被她抖得宛如一根竹藤,“嗡”地一声,反圈疾吐,飞点百练羽士正面十三处大穴。 百练羽士见她毫无醒悟之意,居然全力死拼,暗地兴起无限感叹,只里又低暄一声“无量寿佛”,两臂一抖,左右指骈指遥遥点出。 指尖扬处,十余缕内家真气,嘶嘶破空飞射,每一指,都恰好点在铁拐拐头上。 空际一阵“铮铮”连响,铁拐婆婆虎口微麻,招式滞阻,全被锐利指风将铁拐荡了开去。 百练羽士毫不迟疑,十指交弹,趁机施展挪移身法,人影疾闪,穿进拐风之中,左腕一圈,已牢牢扣住了拐头。 铁拐婆婆大喝一声:“撒手!”运足内力,奋起向怀中一带。 好个百练羽士,就在这一瞬之间,旋身疾转,右掌飞快地一按拐身,左手趁机弃拐,整个身子,恍如陀螺般向侧一转,跟铁拐婆婆错肩而过,隔空扬指,猛然拂中她左后肩“曲垣”、“秉风”二穴。 “当啷啷!”一声响,铁拐堕地,终南掌门慕容卿,身子一软,仆地跌倒。 百练羽士回头向徐文兰招招手,道:“姑娘先将她抬到房中,好好安顿,不可伤她!贫道还须再留住峨嵋飞龙禅师。” 徐文兰连忙答应,和东方莺儿合力抬着铁拐婆婆,进入禅房。 百练羽士举步迎出庵门,扫目一瞥,庵门外却不见了飞龙禅师和万毒教众的人影,东方小虎坐在地上,肩头鲜血泉涌,苗真和鲁克昌正在替他裹伤。 苗真惶恐地站起身来,垂手道:“晚辈等无能,竟被教匪们打伤东方兄弟逃走了。” 百练羽士诧问道:“那飞龙禅师神志昏迷,怎知趋恶避凶,见机退走?” 苗真答道:“万毒教匪在利用各大派门掌门人应敌的时候,都派有得力爪牙,混在人群中指挥,方才老前辈施展神功入庵,已被教匪认出,是以匆匆遁去。” 百练羽士怅然叹道:“一因一缘,莫非前定,想是峨嵋派灾日未满,致有此失,天幸贫道未曾犹豫,总算留下了铁拐婆婆。”遂即吩咐马梦真看护东方小虎,苗真和鲁克昌清理教匪遗尸,自己亲扶神手头陀,带领韦松,回进千佛尼庵。 庵内佛堂崩塌,只剩下东西两处厢房,徐文兰和东方莺儿等都在东厢,韦松一脚踏进房门,只见迎面一张木榻,上面仰卧着铁拐婆婆,徐文兰和东方莺儿,四只泪水盈盈的眸子,怔怔地注视墙角,原来墙角一张木椅,坐着一个双目直视的少女,竟是慧心。 韦松一人房门,便感气氛有点不对。徐文兰和东方莺儿彷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,房中又不见百忍师太的遗体,而且,那慧心呆呆地独坐墙角,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痴笑。 韦松紧行一步,低声叫道:“东方姑娘,兰表妹──”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缓缓转过头来,凝视韦松一阵,忽然都扑簌簌流下泪来,徐文兰黯然向百练羽士和神手头陀裣衽为礼,终于呜咽失声,拉住韦松哭道:“韦表哥,你──你来得大晚了──” 韦松扶住她的香肩,颤声道:“一切经过,我已经知道,若不是为了艾老前辈,延误行程,也不致使你们遭此惨变,唉!我真该死!” 顿了一顿,含泪又问:“姑姑的遗体呢?” 徐文兰堕泪道:“昨夜我们脱险逃回岳阳,姑姑遗体已开始腐烂,我害怕城中茔葬不易,稍一不慎,必会被万毒教查出行踪,所以连夜来这儿踩探,这儿是姑姑莅止岳阳时下榻的地方,因为佛堂无故倒塌,原有的几个女尼都逃了,地点比较清静偏僻,今天一早,才将她老人家遗体运到这方来,现在存藏在庵后骨灰塔里。” 韦松一面听,一面点头,热泪顺腮而下,早已满面泪痕。 徐文兰又把洞庭血战经过,简略述了一遍,当她述说到檐迦耶弥深夜访谏,百忍师太带伤只身赶约,洞庭君山追逐脱险,连神手头陀也听得一会儿惊诧,一会儿叹息,一会儿又颔首赞赏不已。 韦松抱拳向东方莺儿致谢道:“若非姑娘巧计退敌,姑姑遗体实难运回岳阳,护灵大恩,在下终生铭感。” 东方莺儿羞怯地低垂粉颈,轻声道:“我和兰姊姊赶到洞庭,她老人家已经中毒濒危,援救无方,追恨无及,还谈什么恩不恩,谢不谢呢!” 说着,眼圈一阵红,向墙角努努嘴,道:“公子该看看她,她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。” 韦松慌忙转到屋角,看看慧心,慧心也看看他,眼神散乱无光,竟如白痴一般。 韦松心惊不已,拱手轻叫道:“师妹──” 慧心也忙拱手,竟然笑道:“师妹──” 韦松见此情况,骇然大惊,回头望望徐文兰和东方莺儿,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,扭开头去。 他只觉鼻酸难禁,泪水滚滚而落,又歉又悔,道:“师妹,是我害着你了!” 慧心并不难过,反而嘻嘻笑道:“师妹,是我害苦了你了!嘻!有趣,有趣!天下的人,都被我害苦了哈!有趣!有趣──” 她越笑声音越大,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,双手捧着韦松的面庞,笑着端详许久,问道:“你是谁?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!” 韦松泪水滂沱,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,答道:“师妹,你连我也记不得了?我是韦松!” 慧心笑音突敛,仰面呢喃道:“韦松!韦松!韦什么松?啊!我记起来了,我记起来了!” 韦松急道:“你记起来了什么?” 慧心忽然一松手,抚掌纵声狂笑,道:“我记起来啦!你姓马,名叫马韦松,人称铁剑书生,可是,你的铁剑呢?你连铁剑都没有,还叫什么铁剑书生?” 韦松听了她这些语无伦次的疯话,心中直如刀割,回头问徐文兰道:“她来时好端端一个人,怎会落得这般惨状?” 徐文兰尚未回答,慧心突又接口道:“是啊!他好好一个人,怎会落得这般惨况?你们没有看见么?他左臂被砍断了,汩汩流着鲜血,还在浴血奋战,他为的什么?你们说!你们说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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