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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§第九章 含冤莫白

  凌鹏小心翼翼,缓步欺到韦松身后,见他闭目端坐,默默行功,似乎绝未发觉,杀机立起,独臂疾举,一掌向韦松“百汇”穴上拍落。

  哪知他掌势方沉,忽觉胸部“神封”、“步郎”二穴之间,一阵椎心刺痛,提聚的真气,突又散去。

  一惊之下,慌忙收掌疾退两步,这才想起韦松替他点闭的心络二穴尚未解开,虽然不碍行动,但欲提气运劲,心脉隔阻却无法办到。

  凌鹏眼见良机难再,心中又急又气,立刻运气冲穴,不想一连冲了几次,穴道未曾冲开,却痛得他出了一身汗,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。

  韦松气行三周天,睁开眼来,听见凌鹏痛苦的哼声,急忙扭头问道:“凌师兄,你怎么了?”

  凌鹏长嘘一声,散去功力,道:“没有什么,我只觉心脉穴道隔,真气不能畅通,想趁你疗伤的时候,也检视一下内腑伤势,不料──”

  韦松忙道:“啊!是我替你点闭两处穴道以防淤血回攻心腑,师兄,你千万别妄运真力,让我替你解开闭穴。”说着,跃起身来,举掌在他前胸“天池”穴上,轻轻拍了一掌。掌落如针,“嘶”地一声。“神封”、“步郎”二穴霍然而通。

  凌鹏心头一沉,再行提气时,浑身穴道已经畅通无阻,但霎眼即逝的机会,也随着痛苦的消失而远去,至少他是错过一次最好的时候了。

  他暗暗咬牙切齿,追悔无及,脸上却堆着无比关切的笑容,轻声问:“韦师弟,你的伤势全好了吗?”

  韦松点头道:“此时已无大碍,多谢师兄为我守望护卫!”

  凌鹏脸上微微一红,笑道:“自己师兄弟,不须如此客套,时间不早,咱们要追兰表妹,就得快些动身。”

  韦松望望天色,道:“反正今天是追不及了,师兄二穴初通,可能还有些淤血留在血脉中,何不趁机也调息一番,小弟愿以本身真力,助师兄驱尽残血,同时,替师兄打通任督二脉……”

  凌鹏蓦然一震,失声惊呼道:“打通任督两脉,你自信有这种功力?”

  韦松笑道:“师兄忘了吗?恩师他老人家六十余年修为功力,已经全部转注入小弟体中。”

  凌鹏心念飞转,暗自忖道:他年纪这样轻,纵得老秃驴宠爱,未必当真有此功力,莫非刚才我起意杀他,已经被他暗中察觉,故意借口过穴通脉,想暗下毒手,害我性命,不能!不能!万一当真中他算计,八十老娘倒绷孩儿,那才死得冤枉哩!

  他此时心情,正应了“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”这句俗话,虽然明知任督二脉一通,武功等于倍增,却宁可不涉此险,甘愿放弃了大好机会。

  韦松见他沉吟不语,笑道:“师兄有些不信小弟能够办到?”

  凌鹏连忙招手道:“不!愚兄资质愚劣,无此厚福,何况,助力通脉,必然使你耗费不少功力,损人而利己,愚兄不能做这种事。”

  韦松听了,大感钦佩,忙道:“师兄,你顾虑得太多了。”

  凌鹏笑道:“别多说了,愚兄武功修为还能在江湖上过得去,这件事将来有机会时再说,现在还是上路追人要紧。”

  韦松恍然,只当他傲骨天生,不肯受人助力,这种事在江湖武林中常有见闻,遂也不再勉强,快快收拾动身。

  凌鹏一面行着,一面暗察韦松神情,见他颇有失望之色,越加认定自己猜想不错,心里骂道:小贼,你还敢在凌大爷面前玩这一套,咱们骑驴看唱本──走着瞧吧!

  这也许是天意要他不该得此机遇,假如他这时知道韦松竟是一片赤诚,不知将会多么懊悔呢!

  一路迤逦而行,申刻时候,赶到一处镇甸。

  两人略一打听,得悉欧阳珉一行数十骑,在午到过后不久,已经向南而去,反正一时无法追及,便找了一家酒楼,对坐小酌,准备饱餐一顿。

  席间,凌鹏一再向韦松问起桐柏山情形,韦松毫不隐瞒,据实相告,凌鹏确知神手头陀果已失去功力,如今形同废人,心下暗暗高兴。

  而韦松虽然惦念“兰表妹”,却因无意间寻到凌鹏,见他并无“叛师欺祖”之意,口口声声不忘师恩旧情,心中也无限欣慰,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。

  他们各怀心思,谈得却很亲切投契,酒到便干,渐渐都薄有酒意,离了酒店,仗着酒性,蹒跚直出南门。

  这时日已西沉,天色将暮,两人趁途中行人稀少,一齐展开“神行缩地法”,真个快逾奔马,赶了十余里,却是一处三岔路口。

  道口既无路碑,更不知欧阳珉所循途径方向,心正犹豫难决,东方大路上,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。

  凌鹏向韦松招招手,两人刚闪身躲进路边草丛,蹄声迅若奔雷,四骑快马已如飞驰到。

  最前面一骑马上,坐着一个臂束金环的光头壮汉。

  韦松见了,心头一震,再看那后面三骑,果然正是东方莺儿姊弟,和“鲁家堡”少堡主鲁克昌。

  四匹骏马在三岔路口一齐勒住,那鲁克昌遍体血污,头上包缠着布带,光头壮汉苗真也创痕累累,东方莺儿妹弟更是衣衫零乱,蓬头斜钗,个个都狼狈不堪。

  东方莺儿红着眼圈,含泪哽咽道:“苗大哥、鲁哥哥,咱们就在这儿分路,再见了──”

  鲁克昌凄然叹道:“愚兄才薄力弱,未能护卫你们,心里实在惭愧得很。”

  东方莺儿道:“不,鲁哥哥,你为我和弟弟,毁家蒙难,连伯父也遭受牵累,是我和弟弟连累了鲁家堡,我们太对不起鲁伯父了──”话声未完,泪水已潸然而下。

  鲁克昌垂首说道:“莺妹妹再别这样说,在劫难逃,这也许是天意──”

  那光头壮汉苗真忽然接口道:“由此前往桐柏山,途中难免遇上万毒教贼党,叫人放心不下,贤姊弟何不同往岭南暂避些时候?”

  东方莺儿凄然摇头道:“谢谢苗大哥,生死有命,我们不想再连累苗大哥了。”

  鲁克昌道:“莺妹妹,你一定要到桐柏山去,又有什么用呢?”

  苗真也道:“你们妹弟从未行走过江湖,这一去,实在令人担心。”

  东方莺儿愤愤地道:“你们不用再劝我了,除非我们死在途中,否则,我一定要去问问和尚伯伯,问他为什么将一生功力,竟给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──”

  韦松听到这里,脸上一阵臊热,他明白东方莺儿口里所谓“狼心狗肺的东西”,正是指他而言,那当然是因为他蒙面夜入“鲁家堡”,纵有百口,难以辩解,但他自问没有害死鲁伯廷,“狼心狗肺”四个字,用得未免太过分了。

  思忖间,又听鲁克昌叹息说道:“唉!真是叫人难以置信,那韦松既然被万毒教地心火毒所伤,又被打落君山绝壁,幸遇莺妹妹才得死里逃生,想不到一旦活命,竟反而投身万毒教,甘愿俯首事敌,恩将仇报,这是什么原故呢?”

  苗真敞声道:“原因有什么难懂,那小贼必是被田秀贞贱婢美色所迷,才忘恩负义,无耻投靠了万毒教!”

  韦松一听这话,再也忍耐不住,突然扬声叫道:“你不可以信口胡说──”

  路口四人尽都一惊,纷纷奔马涌退丈许,苗真功行双臂,沉声问:“是谁?”

  韦松迈步从草丛里走出来,凌鹏紧随身后,一双色眼,却直勾勾注视着东方莺儿。

  四人一见竟是韦松,惊呼一声,纷纷下马,“呛呛”连响,各自拔出兵刃。

  鲁克昌咬牙切齿,戟指着骂道:“姓韦的,原来你仍旧放不过咱们。竟一直跟踪追到这儿,好吧!杀父之仇,毁家之恨,鲁克昌一条命跟你拼了!”话声甫落,唰地一剑当胸刺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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