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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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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臂落下,鲜血飞溅,司马超群的身子却仍如标枪般站在那里,屹立不倒。 剑光又一闪,直取吴婉。 司马竟用一只没有断的手,赤手去夺卓东来的剑锋。 “你不能动她。”司马的声音凄惨嘶哑:“我说过,不管我死活,你都不能动她。” 他的臂已断,气却未断。 卓东来这一剑竟似被他这股气逼住了,再也无法出手。 “吴婉。我还是不怪你,”司马说:“你走吧。” 吴婉看着他,用一种没有人能形容的眼神看着她的丈夫。 “是的,我要走了,”她轻轻的说:“我本来就应该走了。” 可是她没有走。 她忽然扑过去,抱住了他,把她的脸贴在他的断臂上,用她的脸阻住了他伤口流出来的血。 血流在她脸上,泪也已流下。 “可是我这一生已经走错了一步,已经不能再错,”吴婉说:“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走错的。” 她已经选好了她要走的路。 唯一的一条路。 卓东来手中的剑仍在。 吴婉忽然紧抱着她的丈夫,向剑尖上撞了过去,剑锋立刻刺入了她的后背,穿过了她的心脏,再刺入司马的心脏。 这柄剑本来就是无比锋利的宝剑。 这一剑就穿透了两颗心。 “同同,”吴婉呻吟低语:“同同,我们总算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的,总算死在一起了。” 这就是她这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“宝剑无情,英雄无泪。” 司马超群还是标枪般站在那里,还是没有流泪。 他至死都没有倒下,他至死都没有流泪。 *** 英雄的泪已化作碧血。 剑上却仍然没有血,只有一点泪痕,可是现在连这一点神秘的泪痕都彷佛已被英雄的碧血染红了。 剑仍在卓东来手里,卓东来在凝视着剑上的泪痕。 他没有去看司马,也没有去看吴婉。 他的眼中更不会有泪。 可是他一直都在痴痴的看着这一点泪痕,就像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泪痕中有一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,所有的不幸都是被它造成的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忽然说:“今天来的三个人,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公孙兄弟,而是第三个人。” 卓东来的声音冰冷。 “这个人本来是不该死的,因为他太聪明、太厉害,他的暗器和易容术都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,如果他刚才悄悄的走了,我也许会装作不知道的,因为我以后一定还会用得到他。” “他还没有走?” “他没有走,”卓东来说:“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已做错了一件事,我已经不会让他走了。” 他忽然转身,面对那白头盲眼的老乐师,一个字一个字的说:“计先生,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了?” 白头乐师一直站在灯光与黑暗之间的那一片朦胧中,光也朦胧,人也朦胧。 那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,也一直抱着琵琶站在他身边,苍白的脸上既没有悲伤之色,也没有恐惧之意,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,还是因她已经完全麻木。 白头乐师一只手持洞箫,一只手扶着她的肩,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。 “计先生,”卓东来又对他说:“三星夺命,两步易形,一计绝户,计先生,你的易容之术的确高明,你的手段更高,” 白头乐师居然开口说话了,居然说:“多谢夸奖,多谢多谢。” “计先生,你要吴婉来作蝶舞之舞,在一瞬间就把雄狮堂的朱堂主和司马超群两个人的斗志全都毁了。”卓东来说:“这一着你做得真高。” “多谢多谢。” “白头的乐师伴着他楚楚动人的小孙女卖唱于街头,谁也不会仔细去看这个瞎了眼的白发老翁。所以你就扮成了他,带着他的孙女到这里来,用盲者的歌来掩饰衬托吴婉的舞,用她的舞来吸引别人的注意。” 卓东来说:“那位白头乐师的容貌虽然没有人会去分辨,他的箫声远非你的箫声能及,这是大家都可以分辨得出的。”卓东来说:“只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,也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一点了。” “你说得对,”计先生居然承认:“我的想法确实是这样子的。” “计先生,你实在是位人才,了不起的人才,我一直都很佩服。” 卓东来温和客气的语声忽然又变了,又用他那种独特的口气说。“可是你实在不应该把你的绝户针交给吴婉的,这件事你实在做错了。” 计先生叹了口气,用一种充满了悲伤与后悔的声音叹息着道:“我承认我错了,虽然我从未想到吴婉会用它去对付司马,但司马却已因此而死。我早就应该想到卓先生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我身上的。” “也许你当时只想到要别人的命,却忘了那也是你自己防身护命的利器。” 计先生也承认。 “不管怎么样,我都不该把那筒针拿去给别人的。”他又叹了口气。用一种耳语般的声音告诉卓东来:“幸好我自己还有几筒。” 他的声音很低,就好像在对一个知心的朋友叙说他心里的秘密。 卓东来一定要很注意的去听才能听得到。 就在他听的时候,计先生的绝户针已经打出来了,分别从他的双手衣袖和他手里那管洞箫里打出来,这三筒针已足够将卓东来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。 一筒三针,已足追魂夺命,何况是三筒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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