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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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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笑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她吸引,很快就转开。 硬底的皮靴,带刺的长鞭,三丈宽的大床,床顶上挂着的钩子,刚粉刷过的照壁,常笑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掠过,才又转回血奴面上。 “你就是血奴?”他带着笑问。 “嗯。”血奴笑着应。 妩媚的声音,甜美的笑容,她好像很欢迎常笑的降临。 常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,道:“听说你向来只穿一半衣服。” 血奴笑道:“这是事实。” 常笑道:“现在你穿得很整齐。” 血奴道:“因为我怕着凉。” 常笑道:“这几天都差不多,并不冷。” 血奴道:“昨夜出现了僵尸之后,这地方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阴森森。” 一说到僵尸,她的语声就不很稳定。 常笑道:“你也怕僵尸?” 血奴道:“我只是一个女孩子。” 女孩子的胆子普遍来说都不大。 常笑道:“那干嘛你不离开,还留在这里?” “我没有地方好去。”血奴的眼圈似乎红了。 一个女孩子如果还有地方去,亦不会留在妓院。 常笑道:“李大娘哪里不好?” 血奴的面色马上变了,冷冷道:“如果好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。” 李大娘是血奴的母亲,做母亲的如果是个好母亲,做女儿的也根本就不会做妓女。 常笑点点头,目光转向放在那边墙下的棺材,道:“最低限度你也得搬走那副棺材,难道你不知道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,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?” 血奴的脸不由白了,吃吃道:“这副棺材并不是我的东西,我不能私自将它搬走。” 常笑道:“王风不肯将这副棺材搬走?” 血奴道:“我没有问他,今天早上一时间又想不起。” 常笑诧声道:“整整的一天,他去了什么地方?” 血奴道:“不知道。” “一句话也没有留下?” “他曾经说过去找他朋友的尸体。” “铁恨的僵尸?” 血奴点头道:“僵尸在日间据讲只是一具尸体,听他说,他是想尽快将尸体找到。” 常笑道:“为什么?” 血奴道:“只要找到尸体,他说也许就有办法制止铁恨再变僵尸,他似乎很不想他的朋友再变僵尸害人。” 常笑冷冷笑道:“他是个巫师?也懂得降魔捉鬼?” 血奴答不出。 常笑遂又道:“如果已找到僵尸,他势必会搬回来,再放入棺材钉好,现在已是僵尸出现的时候,还不回来,难道他找不到尸体,索性找僵尸去了?” 安子豪插口道:“说不定他现在已找上僵尸,被僵尸扼住咽喉,再不会回来了。” 这些话出口,他自己已先打了几个冷颤。 血奴的脸庞更加白了。 常笑却全无反应,一样的面色,一样的笑容,目光落在棺材之上,道:“棺材的钉口之上,也一样可以看出棺盖这七八天之间是否都钉稳。” 不用他再行吩咐,方才解剖尸体的两个官差已自越众而出。 仵作这一行出身的人,对棺材这种东西本来就很有研究。 常笑也没有再行吩咐,转顾安子豪:“万通剩下的那一滩浓血,那一只黑手,在什么地方?” 安子豪道:“在楼下,楼梯后面的小屋子里。” 常笑目光又一转,道:“唐老大,唐老二,你们两个随他走一趟,董昌,你也去。” 唐氏兄弟应声走向安子豪,正向棺材走去的那两个官差中的一个应声亦停下了脚步。 常笑随即又道:“检验那棺材一个人已足够。” 董昌连声应是,改向安子豪走去。 安子豪慌忙退出楼外,在前面引路。 常笑看着他们四人离开,喃喃自语道:“浓血,黑手,这如果不是真的僵尸在作祟,相信就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。” 这如果只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,以唐氏兄弟对毒药的认识,再加上一个仵作出身的董昌,应该有一个水落石出了。 事情是不是这样简单? 灯光虽明亮,到了那边的墙壁,已变的暗淡。 棺材在暗淡的灯光之下,更觉得恐怖。 那官差却不因此将旁边的一盏灯也拿过去。 他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。 做他这种工作,即使经验丰富,环境不够光亮,亦很容易判断错误。 多了那盏灯,棺材便有了光彩,虽然始终是死亡的象征,看起来总算已没有那么恐怖。 棺盖已先后两次打开,第二次打开之后,就没有钉上,因为尸体已不在里面。 尸体已变成僵尸跑掉。 在未找到僵尸,未寻回尸体之前棺盖钉上岂非就很多余。 王风甚至没有将棺盖盖好,只是随随便便的搁在棺材上面,盖不住棺头,露出了两三寸的一道空隙。 所以要打开这副棺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。 那官差将灯放在旁边的一张几子放下,走前去,偏身一伸手,就将那棺盖捧开。 棺盖一打开,嗖的一个人就从棺材里直挺挺的弹了起来。 僵尸! 棺材是死人的东西。 从棺材里出来的难道还会是一个活人? 死人之中,据说就只有一种僵尸还可以跳动。 ——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,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。 想到自己说过的这些话,常笑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。 其他的官差却吓惨了。 血奴更就像踩了尾巴的母猫,尖声惊叫了起来。 吓得最惨当然是那个捧开棺盖的官差。 他虽然仵作出身,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尸变,看见僵尸。 惨白色的衣衫在惨白色的灯光下,就像是一团雾。 僵尸双掌齐眉,双袖掩脸,只一跳就跳出了棺材,跳落在那个官差身旁。 他的身上彷佛透着砭骨的寒气,一动寒气就变成了阴风,吹灭了几上的灯光。 没有了那惨白的灯光,那官差的面庞也一样发白,他的眼已睁大,眼中充满了惊惧,强烈的惊惧。 他想走,但双脚完全不受指挥,就像给钉子钉死在地上。 他想叫,口腔的水分却都似已被阴风吹成了寒冰,封住了咽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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