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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青衣“妇人”道:“你此后可愿意乖乖的听话?”

  在这恶魔手掌中,朱七七除了点头,还能做什么?她一生倔强,但遇着这恶魔,也只有屈服在他魔掌下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大笑道:“好!这才象话。”

  语声一变,突又变得出奇的温柔,轻抚着朱七七面颊道:“好孩子,乖乖的,姑姑出去一趟,这就回来的。”

  这恶魔竟有两副容貌,两种声音。

  剎那间他便可将一切完全改变,像是换了个人似的。

  朱七七望着他关起房门,立时放声痛哭起来。

  她对这青衣“妇人”实已害怕到了极处,青衣“妇人”纵然走了,她也不敢稍有妄动。

  她只是想将满腔的恐惧,悲愤,仇恨,失望,伤心,羞侮与委屈,俱都化作眼泪流出。

  眼泪沾湿了衣襟,也沾湿了被褥——哭着哭着,她只觉精神渐渐涣散,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

  ***

  噩梦中骤觉一阵冷风吹入胸膛,朱七七机伶伶打了个寒噤,睁开眼,门户已开,恶魔又已回来。

  “她”右肋下挟着个长长的包袱,左手掩起门户,身子已到了床头,轻轻放下包袱,柔声笑道:“好孩子,睡得好么?”

  朱七七一见“她”笑容,一听“她”语声,身子便忍不住要发抖,只因这恶魔声音笑容,若是也与“她”心肠同样凶毒,倒也罢了;“她”笑容越是和蔼,语声越是慈祥,便越是令人无法忍受。

  只见“她”将那长长的包袱打开,一面笑道:“好孩子,你瞧姑姑多么疼你,生怕你寂寞,又替你带了个伴儿来了。”

  朱七七转目望去,心头又是一凉——包袱里竟包着个白衣女子,只见她双颊晕红,眼帘微合,睡态是那样温柔而娇美,那不是白飞飞是谁。

  这可怜的少女白飞飞,如今竟已落入了这恶魔手中。

  朱七七狠狠瞪着青衣“妇人”,目光中充满了愤恨——目光若是也能杀人,这青衣“妇人”当真已不知要死过多少次了。

  只见“她”自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革囊,又自革囊中取出一柄薄如纸片的小刀,一只发亮的钩子,一只精巧的勺子,一把剪刀,三只小小的玉瓶,还有四五件朱七七也叫不出名目,似是熨斗,又似是泥水匠所用的铲子之类的东西,只是每件东西都具体而微,彷佛是童子用来玩的。

  朱七七也不知“她”要做什么,不觉瞧得呆住了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突然笑道:“好孩子,你若是不怕被吓死,就在一旁瞧着,否则姑姑我还是劝你,赶紧乖乖的闭起眼睛。”

  朱七七赶紧闭起眼睛,只听青衣“妇人”笑道:“果然是好孩子……”

  接着,便是一阵铁器叮当声,拔开瓶塞声,刀刮肌肤声,剪刀铰剪声,轻轻拍打声……

  停了半晌,又听得青衣“妇人”撮口吹气声,刀锋霍霍声,还有便是白飞飞的轻轻呻吟声……

  在这静寂如死的深夜里,这些声音听来,委实令人心惊胆战,朱七七又是害怕,又是好奇,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一看……

  怎奈青衣“妇人”已用背脊挡住了她视线,她除了能看到青衣“妇人”双手不住在动外,别的什么也瞧不见。

  她只得又合起眼睛,过了约摸有两盏茶时分,又是一阵铁器叮当声,盖起瓶塞声,束紧革囊声。

  然后,青衣“妇人”长长吐了一口气,道:“好了。”

  朱七七睁眼一望,连心底都颤抖起来——

  那温柔、美丽、可爱的白飞飞,如今竟已成个头发斑白,满面麻皮,吊眉塌鼻,奇丑无比的中年妇人。

  青衣妇人咯咯笑道:“怎样,且瞧你姑姑的手段如何?此刻就算是这丫头的亲生父母,再也休想认得出她来了。”

  朱七七哪里还说得出话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咯咯地笑着,竟伸手去脱白飞飞的衣服,恍眼之间,便将她剥得干干净净,一丝不挂。

  灯光下,白飞飞娇小的身子,有如待宰的羔羊般,蜷曲在被褥上,令人怜悯,又令人动心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轻笑道:“果然是个美丽的人儿……”

  朱七七但觉“轰”的一声,热血冲上头顶,耳根火一般的烧了起来,闭起眼睛,哪敢再看。

  等她再睁开眼,青衣“妇人”已为白飞飞换了一身粗糙而破旧的青布衣裳——她已完全有如换了个人似的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得意地笑道:“凭良心说,你若非在一旁亲眼见到,你可相信眼前这麻皮妇人,便是昔日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么?”

  朱七七又是愤怒,又是羞愧——她自然已知道自己改变形貌的经过,必定也正和白飞飞一样。

  她咬牙暗忖道:“只要我不死,总有一日我要砍断你摸过我身子的这双手掌,挖出你瞧过我身子的这双眼珠,让你永远再也摸不到,永远再也瞧不见,教你也尝尝那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的滋味。”

  复仇之念一生,求生之心顿强,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坚强的活下去,无论遭受到什么屈辱也不能死。

  青衣“妇人”仍在得意地笑着。

  她咯咯笑道:“你可知道,若论易容术之妙,除了昔年‘云梦仙子’嫡传的心法外,便再无别人能赶得上你姑姑了。”

  朱七七心头突然一动,想起那王森记的王怜花易容术之精妙,的确不在这青衣“妇人”之下。

  她不禁暗暗忖道:“莫非王怜花便是‘云梦仙子’的后代?莫非那美绝人间,武功也高绝的妇人,便是云梦仙子?”

  她真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些事告诉沈浪,但……

  但她这一生之中,能再见到沈浪的机会,只怕已太少了——她几乎已不敢再存这希望。

  第二日凌晨,三人又上道。

  朱七七仍骑在驴上,青衣“妇人”一手牵着驴子,一手牵着白飞飞,踯躅相随,那模样更是可怜。

  白飞飞仍可行路,只因“她”并未令白飞飞身子瘫软,只因“她”根本不怕这柔软女子敢有反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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