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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两人对望一眼,面上俱是喜动颜色,再不说话,大步向古墓那边走了过去。阿堵又惊又奇,忍不住问道:“这是做什么?”

  沈浪道:“走路的人既不能上天入地,但脚印偏偏突然中断,除了那些人走到这里又倒退着走回去,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?”

  阿堵恍然大悟道:“不错,他们若是踩着原来的脚印退回,别人自然看不出来……难怪这些脚步踩得这么深,又这么零乱,原来每个脚印他们都踩过两次。”要知踩过两次的脚印,自然要比平时的深,也乱得多了。

  金无望道:“在下此刻只有一事不解:那些人如此做法,为的自是要混乱别人的眼目,但他们究竟要骗谁呢?”

  沈浪道:“要骗的自是你我。在下不解的是铁化鹤怎会连自己妻女都不愿见了,这除非……”

  金无望目光一闪,道:“除非这些人都已受了别人挟持,那人为了要将这数十高手俱都劫走,是以才令他们如此做法,布下疑阵,好让别人疑神疑鬼,再也猜不到他们的下落,但……但……但此人竟能要这数十高手乖乖的听命于他,非但跟着他走,还不惜倒退着走,这岂非太过不可思议。”

  沈浪道:“别人还倒罢了,那人能令铁化鹤别绝自己妻女,确是不可思议,除非……除非他能有一种奇异的手段,来迷惑别人的神智。”

  金无望拍掌道:“正是如此,否则他纵有天大的武功,能掌握别人的生死,但这些生性倨傲的武林豪杰,也不见得人人都肯听命于他。”

  两人一面说话,目光一面在雪地上搜索,眼见已将走回古墓,两人对望一眼,同时停下了脚步。

  只见那片雪地左旁,白雪狼藉一片,再往前面,那零乱的脚印便浅了许多,也整齐了许多。

  金无望道:“那些人必是退到这里,便自道旁上车,车后必缚有一大片枯枝,车马一走,枯枝便将雪地上的车辙痕迹扫了。”

  两人骤然间将一件本似不可解释的事解释通了,心胸间俱是舒畅无比,但方过半晌,金无望又不禁皱眉道:“此人行事如此周密,又能将数十高手迷走,在下实想不出江湖中有谁是如此厉害的角色。”

  沈浪沉吟道:“金兄可知道天下武林中,最擅那迷魂摄心大法的人是谁?”

  金无望想也不想,道:“云梦仙子。”

  沈浪道:“不错,那云梦仙子,昔年正是以天下最毒之暗器‘天云五花绵’与‘迷魂摄心催梦大法’,名震江湖,纵是武林中顶尖高手,遇着这云梦仙子也只有俯首称臣,只是她那‘天云五花绵’委实太过阴毒霸道,江湖豪杰便只记得她名字中那‘云’字,反将‘梦’字忘了。”

  金无望道:“但……但云梦仙子已去世多年……”

  沈浪沉声道:“柴玉关既可诈死还生,云梦仙子为何不可?”一面说话,一面自怀中摸出一道铁牌,接道:“金兄可认得这是什么?”

  金无望眼角一瞥,面色立变,骇然道:“天云令。”

  沈浪道:“不错,这正是云梦仙子号令群魔之‘天云令’。”

  金无望道:“相公是自何处得来的?”

  沈浪道:“古墓入口处那石桌上得来的。先前在下以为此令必是金兄所有,如今看来,将此令放在石桌上的,必定也就是那以‘紫煞手’击毙安阳五义的人,此番将方千里等武林高手带走的,想必也就是她。”

  金无望失色道:“此人一直在那古墓之中,在下竟会全然不知,而在下之一举一动,想来却都不能逃过她的耳目……此人是谁,难道真是那云梦仙子?”

  他想到那古墓中竟有个鬼魅般无形无影的敌人在随时窥伺着他,只觉一股寒气,自脚底升起,全身毛孔,都不禁为之悚遍。

  沈浪沉声道:“此人是否云梦仙子?云梦仙子是否真的重现江湖?她将铁化鹤等人俱都带走,究竟又有何诡谋?铁化鹤等人此刻究竟已被她带去哪里?杀死金振羽等人的凶手,是否也是她?……哦,这些疑团在下都必须在半月里查出端倪,不知金兄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?”

  金无望接道:“相公心中所疑之事,件件都与在下有关,这些疑团一日不破,在下便一日不能安枕。”

  沈浪道:“既是如此,金兄请随我来,好歹先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。至于日后你我是友是敌,此刻不妨先放在一边。”

  金无望肃然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  两人追踪那被枯枝扫过的雪迹,一路上倒也有些蛛丝马迹可寻,金无望目光四顾,微微叹道:“幸好这满地大雪,看来他们是西去了。”

  沈浪也皱眉道:“这些人若是行走人烟繁多之处,必定惹人注目,但西行便是太行山,一路都荒僻得很。”

  金无望道:“他们人多,车马载重,必走不快,你我加急赶路,说不定今日便可赶上他们也未可知。”

  但两人追到日暮时分,却仍未发现有可疑的车马。路上只要遇着行人,金无望便远远走开,由沈浪前去打听,只因他生怕怪异的相貌,吓得别人不敢开口。只是一路上沈浪却也未打听出什么,有人根本什么也未瞧见,有人固是瞧见车马行过,但若再问他究竟是几辆车,几匹马,车马是何形状,赶车的人是何模样,那人便也瞠目不知所答了。

  日落时天上又飘下雪花,一行人在洛阳城外,一家店歇下,朱七七药力已解,人也醒来,自然免不了要向沈浪悲泣吵闹,但沈浪将其中诡秘曲折向她说了后,朱七七亦是目定口呆,不寒而栗。

  那村店甚是简陋,金无望抛出一锭银子,店家才为他们腾出一整张热炕。几人各自吃了碗热腾腾的牛肉泡馍,沈浪倒头便睡,阿堵也缩在角落里睡着了,但朱七七盘膝坐在炕上,望着那粗被棉枕,想到炕下烧着的便是一堆堆马粪,这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,哪里还能合得上眼睛。

  只是她若不合起眼睛,金无望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便在眼前,她想不去瞧都困难得很。

  朱七七看见沈浪睡得越沉,越是恨得牙痒痒的,暗唾道:“没心没肺的人呀,你怎么睡得着?”一气之下,索性披衣而起,推门而出,身上虽然冷得发慌,但白雪飘飘,如天然梅花,倒也颇有诗意。

  远处传来懒洋洋的更鼓声,已是三更了。

  忽然间,一阵车铃马嘶之声,自风雪中传了过来。

  朱七七精神一振,暗道:“莫非是那话儿来了,我得去叫醒沈浪。”

  哪知她一念尚未转完,忽听“嗖”的一声,已有一条人影穿门而出,自她身旁掠过,正是沈浪。

  睡得最沉的人,出来得竟然最快,朱七七也不知是恨是爱,暗骂道:“好,原来你在假睡……”方待呼唤,身旁又是一条人影,如飞掠过,却是那金无望。

  这两人身法是何等迅快,眨眼掠出墙外,竟未招呼朱七七一声,等到朱七七赶着去追,追出墙外,两人身形早已瞧不见了。

  朱七七又是着急,又是气恼,暗道:“好,你们不带着我,我自己去追。”

  但这时车铃马嘶都已不复再闻,朱七七偏偏也未听清方才的车马声是自哪个方向传来的。

  她又是咬牙,又是跺脚,忽然拔下头上金钗,抛在地上,只见钗头指着东方,她便展动身形,向东掠去。

  但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,哪里瞧得见车马?地形却越来越是荒僻,风雪中的枯树,在寒夜里看来,有如鬼影幢幢,作势欲起。

  若是换了别人,便该觅路回去,但朱七七偏是个拗极了的性子,越找不着越要找,找到后来还是找不着,朱七七身子却已被冻僵了。她自幼娇生惯养,一呼百喏,几曾受过这样的罪!

  突然一丝寒气直刺入骨,原来她鞋子也破了,雪水透入罗袜,那滋味当真比尖刀割一下还要难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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