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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一


  金鹰腹中暗笑,也不说话,连忙取了四坛酒来,要知他几人在唐府甚受款待,屋角中堆满了美酒。

  于是四人坐下,各自饮酒,李松风、赵明灯一言不发,贺君雄、金鹰自也只能陪他们来喝闷酒。

  他两人已有六分酒力,此刻再加上几杯“早酒”下肚,便已头晕目眩,但生怕被人取笑,仍然勉强而饮。

  只见李松风、赵明灯,果然酒量甚豪,一杯连着一杯,片刻间便喝完了一坛,又开了一坛。

  金鹰暗暗忖道:“这两人每人最少可饮一坛,我两人此刻怎能与他相拼?”

  与贺君雄丢了个眼色,李、赵喝一杯,他两人只喝一口,只见李松风面色越喝越青,赵明灯面色越喝越红,喝到日上三竿,五坛酒只剩两坛多了,金鹰眼前直冒金星,贺君雄更是摇摇欲倒。

  赵明灯道:“老李,你喝了多少?”

  李松风道:“约莫三坛吧!”

  赵明灯道:“我也喝了三坛。”

  金鹰呆了一呆,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。

  赵明灯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  金鹰大笑道:“一共只有五坛酒,两位……却已喝了六坛!哈哈……哈哈……”伏在桌上,笑得透不过气来。

  贺君雄咬牙忍住笑声,只见赵明灯与李松风两人你望着我,我望着你,突也一齐大笑起来。

  金鹰暗暗忖道:“这些人里,看来还是我酒量好些。”举起酒杯,道:“来,再喝……”一杯酒突然都倒入鼻子里。

  贺君雄那里还忍得住,四人一齐伏在桌上,放声大笑,震得桌上杯盘碗盏,叮叮当当作响。

  到后来笑声渐渐低微,四个人终于都一动也不动了。

  原来“酒量”一事,最是奇妙,每醉一场,酒量便加一分,连醉十场,本可饮半斤的,也可喝三斤了。

  但若多日不喝,酒量便要减,李松风、赵明灯二十年滴酒未沾,酒肠已枯,三斤的量,也要变成半斤了。

  他两人却偏偏只记得自己二十年前的酒量,这一番痛饮,自然大醉,而且醉倒之后,还不易醒。

  ***

  等到展梦白酒醒走出,房中横七竖八,一地都是醉汉,他大笑着走了出去,方待寻些凉水解渴。

  但走到厅门,他又顿住脚步,喃喃道:“怎的人似多了两个?”回身一看,这才发现赵明灯与李松风。

  此刻他虽然头疼舌燥,但神智却清醒得很,一看之下,立刻大惊,迷林中若无变故,这两人怎会突然来到这里?

  他扳起赵明灯,赵明灯道:“伊……唔……”他又扳起李松风,李松风道:“呀……嗯……”两人俱已烂醉如泥,那里还问得出个话来?只听大厅外又是一连串鞭炮之声响起,听在展梦白的耳里,当真有如雷震一般,震得双耳“嗡嗡”作响。

  他赶紧寻了壶冷茶饮下,心中正是满心疑虑,在厅里左转右转,忖道:“师傅怎么样了?他两人怎会来到这里?”

  突听赵明灯呻吟着道:“水……水……”

  展梦白大喜,赶过去扳起他身子,道:“赵兄,赵兄!”

  赵明灯瞇开一线眼睛,嘻地一笑,道:“你在这里,好酒……好酒……”伸出手掌,又要去摸酒杯。

  展梦白急地捉住他手掌,道:“师傅……”

  赵明灯道:“师傅要我告诉你……那‘情人箭’……”

  展梦白着急道:“情人箭怎么样?”

  赵明灯道:“解……解铃常……常是系铃人……知……知道么……”

  展梦白呆了一呆,道:“解铃常是系铃人,解铃常是系铃人……”心头突然一惊,掌心淌满了冷汗。

  再看赵明灯,却又已倒下去了。

  展梦白也不再管他,背负双手,绕厅而走,忽而捶胸,忽而大笑,喃喃道:“是了,是了,一定是他。”

  “银雁”贺君侠最先醉倒,此刻最先醒来,瞧见展梦白神态,揉揉眼睛,道:“展……展兄,你疯了么?”

  展梦白跳过去一把抓住了他肩头,哈哈大笑道:“贺兄,喜事……喜事……天大的喜事来了。”

  贺君侠大笑道:“原来要做新郎的人这么高兴。”

  展梦白道:“什么新郎,我已知道那‘情人箭’的主人是谁了。”

  贺君侠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,酒意早已走得干干净净,翻身跃起,瞪起眼睛,嘶声道:“谁?谁?谁?”

  展梦白道:“秦瘦翁。”

  贺君侠“噗”地又坐到地上,道:“你……你怎知道?”

  展梦白蹲下去,沉声道:“金山寺的灰衣僧人,那日在方丈室中拾得一本贩卖‘情人箭’的秘记,而那日在方丈室中之人,便有秦瘦翁,那秘记便是秦瘦翁失落的,是以他在山上转来转去,总不肯走。”

  贺君侠道:“还有呢?”

  展梦白道:“他一心想要‘催梦草’,不惜用他女儿交换,只因那‘催梦草’,正是炼制‘情人箭’必需之物。”

  贺君侠失色道:“呀!这个我还不知道,还有呢?”

  展梦白道:“还有林软红本是跟随他之人,却突然跑到塞外截劫唐家兄妹,唉……其余的蛛丝马迹,实在太多了,一时间那里说得清,起先我心里只是怀疑,却不敢断定,但那一句话却提醒了我,使我豁然贯通,恍然大悟。”

  贺君侠道:“什么话?”

  展梦白道:“解铃常是系铃人,这厮制出了‘情人箭’,自然只有他才能解得了‘情人箭’之毒。”

  贺君侠额上已流下冷汗,颤声道:“好阴毒的人,他如此做法,当真教人永远也猜不到是他,还一心想要保护着他。”

  展梦白嘶声道:“但仔细想想,他所救之人,是否都是无关重要的人,我爹爹……我爹爹他就故意不肯救了,他……他只是藉此制造烟幕,那是要救人?只可怜江湖中却偏偏有些呆子竟要去保护着他。”

  贺君侠道:“他……他就要来了,展兄你切切……切切要小心些,莫要惊慌,莫要沉不住气……”

  展梦白狠声道:“这个我省得,今日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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