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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一


  杨璇随着黑燕子掠上马群,那持刀人、持枪人却不敢回身动手,杨璇也不甚着急追赶。

  黑燕子手中暗器连发,也击人不中,三人俱在马背上飞掠,马群骚动,他们却移动甚缓。

  只见那黑衣人突地挥鞭急抽,连接十数鞭,抽在马背上,健马负痛长嘶,黄云般散了开去。

  两个黑衣人大喝道:“后会有期了。”弓身钻下了马腹。

  黑燕子呆了一呆,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马群而动,他若是跃下马背,便是铁人,也要被那怒马铁蹄踏碎。

  杨璇飞身掠到他那匹马上,一把将他抱得坐下来,两人合乘一马,那匹马东窜西突,随着马群乱奔。

  黑燕子回身叹道:“多谢兄台相救,否则小弟今日真是不堪设想了,非但东西失落,性命也要不保。”

  杨璇坐在他身后,有意无意间,手掌随着马的颠簸,轻触他背后那包袱,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。

  触手之处,只觉里面硬邦邦的,像是个铁匣子,铁匣子里装的是什么,却是再也摸不出了。

  他暗皱眉头,忍不住问道:“究竟为了什么,那五人不惜远道追踪而来,难道是兄台身怀至宝,那五人生心抢夺?”

  黑燕子道:“那里是什么宝物,只不过是些花草而已。”

  杨璇冷笑道:“兄台未免欺人太甚了吧,为了区区些许花草,那五人焉肯如此劳师动众,兄台难道当小弟是呆子么?”

  黑燕子心头一寒,连忙道:“确是花草。”

  杨璇冷冷道:“什么花?什么草?”

  黑燕子见到别人坐在自己身后,不敢不说,道:“有毒的花草,花名断肠,草名催梦。”

  杨璇道:“有毒花草,天下皆是,这花草又有何异处?”

  黑燕子道:“花还没有什么,那催梦草却是至阴至毒之物,不但是配制毒药暗器的圣药,而且还另有一妙用。”

  杨璇心动道:“什么妙用?”

  黑燕子叹道:“兄台于我有救命之恩,在下不得不说……”

  杨璇冷冷截口道:“你不说亦无妨。”

  黑燕子强笑道:“在下怎好不说,若将那催梦草煎茶给人服下,半个时辰之内,便可取人性命,而且中毒之人死后,身上没有丝毫异状,就像是寿终正寝的模样,纵是神医也检查不出,这也就是此草的珍贵之处。”

  杨璇心头大喜,暗暗忖道:“展梦白呀展梦白,你好生生要管这闲事做什么,此番你命也要送在此事上了。”

  要知他一心想取展梦白之命,只是生怕“蓝大先生”追查,是以迟迟不敢自己动手,生怕反被人查出。

  此刻他听了这催梦草的妙用,想到若将此草给展梦白服下,别人还只当展梦白是寿终正寝地死了,岂非妙不可言。

  他心中虽大喜,口中却淡淡道:“原来此草有这般妙用,难怪别人要动心了,兄台可愿将此草给在下见识见识。”

  黑燕子呆了一呆,心下不觉大是为难。

  那知他还在沉吟之间,杨璇已解开了包袱,取出了铁箱——马群狂奔,起伏颠簸,是以黑燕子毫无觉察。

  ***

  杨璇打开铁匣,含笑道:“想不到这小小一根枯草,竟有如此妙用,我真想带回去给人看看。”

  黑燕子大惊道:“兄台千祈原谅,这花草乃是本门炼制子午毒砂必用之物,家父再三叮咛,千万失落不得。”

  杨璇小指、无名指一夹,悄悄夹起了一根催梦草,缩手藏到袖里,口中笑道:“在下只是说着玩的,兄台莫要着急。”

  关起铁匣,送回黑燕子手上。

  黑燕子喘了口气,展颜笑道:“不是在下小气,实因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只听远远唤道:“二哥,二哥……”

  黑燕子扬臂大呼道:“三妹,我在这里。”

  万马丛中,一点火红的人影,兔起鹘落,飞掠而来。

  杨璇皱眉道:“我那二弟呢?”肩头微耸,离鞍而起,笑道:“你见着妹妹,在下要去找弟弟了。”

  他草已到手,那还愿与他多说,不等火凤凰身影来到,微微抬了抬手,便自马背上飞掠而去。

  此刻那些赤膊的牧人,已窜上几匹无鞍的健马,挥动长鞭,四下赶着马群,将失散的马群围了回来。

  火凤凰一掠而前,道:“二哥,你追的人呢?”

  黑燕子苦笑道:“追不到了。”

  火凤凰眨了眨眼睛,笑道:“追不到也罢。”

  黑燕子大奇道:“你今日怎的变得如此好说话了?”

  火凤凰“噗哧”一笑,在黑燕子耳边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——说是有个冤家,要向她提亲了。

  黑燕子展颜笑道:“原来如此,那少年人品武功都不错,又是‘傲仙宫’门下,倒也没有辱没你。”

  火凤凰得意地笑了笑,突然道:“走吧!”

  黑燕子奇道:“走什么?我少不得还要去寻他谈谈……”

  火凤凰笑道:“谈什么,等他来求亲就是了,我……我现在已不好意思再见他,好难为情哟。”

  黑燕子失笑道:“原来你也会难为情的,我们的马呢?”

  火凤凰道:“马?这里不多得是。”

  黑燕子大笑道:“好好,走了也好,免得那些蛮子噜嗦,反正我们行藏已露,也该换换马了。”

  兄妹两人商议之下,竟真的不告而去了。

  ***

  杨璇亦是满心欢愉,只等着将那根“催梦草”送下展梦白的肚里,飞掠起来,身子也似格外轻灵了。

  五个精赤着上身的牧人,手舞长索,正将一群奔马,叱咤着赶了回来,这五人骑术精熟,身手剽悍,俱是牧人中的好手。

  突见一条人影,自被赶回的马群下,急窜而出,掌中银光闪闪,正是那使用链子银枪的黑衣人。

  牧人们大喝道:“偷马贼……偷马贼……”

  黑衣人神情甚是狼狈,盲目乱窜,杨璇厉叱一声,迎面扑了上去,双拳如雨点的洒出。

  这黑衣人惊弓之鸟,怎敢恋战,虚迎了两招,转身而逃,那知他身形方动,脖子已被一条长索套住。

  要知这些游牧好手,绳索套物,可说是万无一失,这黑衣人武功虽高,但惊慌之下,竟着了道儿。

  那牧人猛然收索,黑衣人便跌下马来,但他毕竟是武林高手,临危不乱,反腕抓住绳索,用力抢夺。

  那牧人却已飞奔而来,口中大骂,一拳打了过来。

  黑衣人出手如电,急地扣住了那牧人手腕。

  他方待用力将对方手腕拧断,那知不知怎么一来,自己的手腕竟已被人扣住,身子紧跟被人抡起,“吧”地一声,重重被摔到地上。

  那牧人用的手法,正是藏边最最盛行的摔跤之术,精于摔跤之人,只要手一摸上对方的身子,便是神仙也要被他摔倒。

  这摔跤之术虽不及武当派的“沾衣十八跌”那般高深,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,在对方不防之下,更是有用。

 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出他甚多,却也被摔得七荤八素,几个牧人飞奔而来,将他按在地上,紧紧绑住。

  其中一人夺过了他掌中银枪,没头没脑地向他抽了下来,抽一下,骂一句:“偷马贼,偷马贼……”

  牧人以马为生,最恨的就是偷马贼了,他们民风本极剽悍,只要捉住了偷马贼,也不送官府,就地便以私刑吊死。

  几十枪下去,那黑衣人已被打得皮开肉裂,血肉横飞,这亮闪闪一条银枪,也几乎变成了赤红颜色。

  杨璇袖手旁观,也不拦阻。

  那黑衣人被打得满身鲜血,但口中却绝未出声,展梦白恰巧赶过来瞧见了,心下大是不忍。

  突见有个牧人飞起一足,将这黑衣人踢得翻了个身。

  他蒙面的黑巾早已落去,此刻仰面倒在地上,展梦白一眼瞥见了他的面容,立刻为之大惊失色。

  ——这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神秘黑衣人,骇然竟是杭州城中的名人,“九连环”林软红。

  展梦白心头大震,脱口喝道:“放开他……”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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