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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黄小英自幼在山上学艺,养成任性的脾气,急向阮伟皱眉叫道:“喂!你为什么打伤我师叔?”

  阮伟看对方是个女子,懒得嗜嗦,转身回步走去。

  黄小英喝道:“站住!”白手飞抛一物。

  阮伟转身看到飞来一物,以为是暗器,一招“暗影浮香”飘身躲开,暗器落地,原来是个手钏。黄小英看清阮伟的闪退身法,忖道:“这是什么身法?”当下不敢怠慢,抢身攻出一招,那招来势恰恰和手钏飞来的路子一样,阮伟不假思索,闪身一飘。谁知黄小英玲珑透顶,攻招才出即刻变招踢去,

  阮伟那一闪,正好凑上黄小英那一脚,生似阮伟的身体送到黄小英脚上给她踢一般。

  阮伟本不会武,哪里逃得过黄小英的算计,只觉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,

  虽体内自然产生卸劲,消去不少力道,但已被踢翻倒在地上,滚了一个跟斗。

  阮伟被踢得昏头昏脑,呆坐在地上。

  黄镇国哈哈大笑道:“凭小朋友这点身手,连我孙女一招都挡不住,还到江湖上现眼报仇,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了!”

  雷声霹雳一响,大雨倾盆落下,黄镇国他们都躲入厅中,阮伟却仍如一尊泥菩萨坐在那里。

  顷刻阮伟全身湿透,头脑被雨水淋醒,不停转念道:“我凭什么报仇,我凭什么报仇……”

  黄镇国向那挨了一拳的年轻后生道:“去把这小子撵出去!”

  年轻后生正要出口恶气,唤得两个师兄弟,冒雨出厅,准备把阮伟连踢带拖弄出去。

  阮伟仿佛未看到年轻后生来势汹汹,只是瞪着一双令人怜爱的大眼,露出失望、悲痛的神色。

  倏地黄小英娇唤道:“且慢!让他自己出去。”转头向黄镇国娇声道:“爷爷,让他去吧!他已被我踢伤了。”

  黄镇国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女,难得是她一年中下山回家团聚几日,不忍令她失望,转脸向阮伟喝道:“还不快走,要在这里讨打吗!”

  阮伟转目向黄小英瞥了一眼,挣扎爬起,一瘸一拐走出广场。

  直到阮伟影子消失在雨线中,黄小英仍沉迷在阮伟最后一瞥中,那说不出是感激,还是仇恨,也许是感激与仇恨各自参半吧!

  小雪初降,通往皖南的官道上,已不如春夏时的行人络绎;寥落的旅客披着皮祆子,拖着载货的驴子,沉重地走着。

  阮伟骑着一匹骏马,心头如万马奔腾,思潮不停的泛上他的脑际:“我一定要练成惊人绝艺,但到哪里投师学艺呢?”

  他伤心的离开万胜刀那里后,便买了一匹马,任意狂奔,只想寻到一位高人,好拜他为师。

  “借光!借光!”后面叱喝着,顷刻就疾驰过一匹健马。

  阮伟拉正偏向一边的马,仍是无神打采的缓马慢驰。

  突见那奔去的健马,飞掠驰回,到了阮伟的身边,陡然煞住,马呼啦啦的吹着气,马上的人却沉稳道:“小兄弟到何处去?”

  阮伟看到面前的骑士,是个三十来岁、面貌洒脱,透着刚毅神色的中年人,身着锦缎灰抱,左于拿着马里,挺直的腰杆,十分稳重的样子。

  阮伟并不以为此人来得奇怪,摇了摇头,表示到哪里去,连自己也不知道。

  中年骑士跟着阮伟也放缓马缰,搭讪道:“小兄弟贵姓啊?”

  阮伟随口答道:“小可姓阮。”

  中年骑士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,“哦”了一声,他不禁对面前这位少年人的沉着感到惊奇,心想自己是有名的稳重,哪知他比自己还稳重,阮伟只在想拜师学艺的事,人家间他姓,亦不奇怪为何要问自己的姓氏。

  中年骑士似在自语道:“我看你很像一个故人呀!”随着暗笑道:“天下相似的人多得很,我何必疑心呢?”

  他微微一笑,又搭讪道:“小兄弟,我看你满脸忧色,有什么心事吗?”

  阮伟心有所思,不觉直口答道:“我想拜个师父,但到哪里去找呢?”

  他这旬话本已在心中思索再三,此时说出,竟是十分自然,仿佛是诉出一件难解的问题。

  “眼下就有一个人大有名的武学名家,你为什么不去求他收你为徒呢?”

  阮伟心中一振,追问道:“是哪一位?住在何处?”

  中年骑士笑道:“此人是形意派名宿‘八卦神掌’范仲乎,就住在前面祁门县。”

  阮伟自语道:“范仲平!范仲平!”突然他想起此人庄老伯曾提到,但不知是否和黄镇国一样的人物,若是的话,不如不去打扰。

  中年骑士道:“八卦神掌范老前辈名震江湖,小兄弟去找他,保管没错!”

  话刚说完,那人已策马疾奔,不一会儿离开十余丈远,只见他右手农袖随风向后飘扬,看不出那矫健的身形,竟会是一个断了右臂的独臂人。

  阮伟暗暗决定:“看他本身就是个会家子,既是他推崇的老前辈,一定非徒负虚名之辈。”

  于是他决定了行止,也决定了心中久思不得的拜师念头。

  祁门县南,有一栋庄院式的宅屋,这日清晨雪落得遍处皆是,宅屋的院门被雪封成白色。

  院门被打开,雪片纷纷落下,露出一个苍头如雪的老仆人,他向四周一看,果然在院前一棵松树下,盘膝坐着一个白衫少年。

  老仆人低头叹了一声,喃喃道:“少年人真不知保重身体,一大早又来啦。”

  白衫少年听到开门声,忙睁开眼睛,站起冻得有点发麻的腿。拍掉身上的落雪,缓步走到正在打扫门前的积雪的老仆人面前。

  他躬身一礼,问道:“老伯怕,范老前辈回来了吗?”

  老仆人抬头停帚,摇了摇头,就又低头打扫。

  白衫少年不再问,只是转过身子,缓步走回。

  老仆人忍不住抬头间道:“小相公,你每天到此询问,已有半月,不嫌烦吗?”

  白衫少年转目问,微笑地摇了摇头。

  老仆人叹道:“老主人不知何时归来?明儿不要再来了,这么冷的天气,会冻坏了身体。”

  白衫少年感激道:“谢谢!”道谢后,即孤独地离开。

  老仆人又是叹息一声,他真想不透这少年为什么一定要拜老主人为师,学到了武功,有什么用呢?

  第二日清晨,雪落得更大。

  那座庄院的大门,今日要比往日早打开半个时辰,老仆人伸出头一看,嘿!那白衫少年已盘膝在等待了。

  老仆人今晨显得有点不太宁静,但仍假装没事,低头扫雪。

  白衫少年近前,恭声道:“老怕伯,范老前辈回来了吗?”

  老仆人抬起头,终于笑道:“昨晚回来了。”

  白衫少年喜道:“可否请老伯伯传达,说阮伟求见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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