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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红莲花笑嘻嘻道:“每次黄池之会,都紧张得教人透不过气来,小弟今年就想出了这法子,让各位在紧张之余,也可轻松轻松。”

  天云大师、出尘道长面面相觑,王雨楼、林瘦鹃等人呆如木鸡。

  红莲花一掌拍开了俞佩玉的穴道,笑道:“现在玩笑已开够,你已可说老实话了。”

  俞佩玉低垂着头,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
  突然抬头一笑,向俞放鹤拜倒,道:“孩儿顽皮,爹爹恕罪。”

  俞放鹤脸色发青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咳咳,胡闹,简直是胡闹。”

  红莲花指道:“这就是了,你爹爹已饶了你,你还不起来。”

  到了这时有些人已不觉笑了起来,都觉这“玩笑”实在有趣,林瘦鹃、王雨楼等人却是哭笑不得,手足失措,这变化他们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。

  谢天璧松了口气,笑道:“我早该想到这是红莲兄开的玩笑了。”

  红莲花眨了眨眼睛,笑道:“是呀,你早该想到的,否则世上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,硬说你杀了他爹爹。”

  谢天璧哈哈大笑,似乎越想越觉好笑。

  红莲花道:“这玩笑不向别人开,却找上了俞老前辈,只因我素知俞前辈度量宽宏,绝不会为些许玩笑生气的。”

  俞放鹤道:“咳咳……这孩子……咳咳……”

  他除了咳嗽外,还能说什么?

  红莲花扶起俞佩玉,笑道:“我开的玩笑,却害你罚跪,抱歉抱歉。”

  林瘦鹃突然喝道:“且慢!”

  红莲花道:“你也要他向你叩头赔礼么?”

  林瘦鹃厉声道:“黄池会上,岂是无知童子的玩笑之地,如此荒唐无礼,又岂是叩头赔礼便能作罢的。”

  红莲花道:“足下之意,又当如何?”

  林瘦鹃喝道:“单是取笑尊长一罪,已该废去武功,逐出门墙。”

  红莲花微微一笑,道:“足下可是此会之主盟?”

  林瘦鹃道:“不……不是。”

  红莲花道:“足下可是俞佩玉的爹爹?”

  林瘦鹃道:“不是。”

  红莲花面色一沉,道:“那么,足下又是何许人也?这黄池台上,又岂有足下的发话之地?”

  他目光突然变得其冷如冰,其利如刀。

  林瘦鹃瞧了一眼,垂下头再也不敢抬起。

  红莲花四下一揖,道:“这玩笑全是小弟的主张,各位若觉小弟有何不是,要打,小弟便认打,要罚,小弟便认罚。”

  丐帮位居天下第一大帮垂八十年,门下弟子千万,红莲花年龄虽轻,但人望之佳,机智之高,武功之强,江湖中同声颂扬,此刻他既说出这种话来,又有谁肯真的得罪于他,说出这打、罚两字。

  绝情子事不关已,固是不闻不问,君海棠明知自己说话也无用,聪明人又怎肯说无用的话。

  只有飞鱼剑客抚剑笑道:“依本座之意,红莲兄此举,为我等一扫方才之闷气,非但不该罚,我等还该好好请他喝一顿才是。”

  红莲花展颜一笑,道:“天云大师意下如何?”

  天云大师沉吟道:“此事还是该由放鹤兄定夺才是。”

  俞放鹤默然良久,还未说话,台下突有一个尖锐的语声呼道:“虎毒不食子,俞老前辈必也没有话说的。”

  俞放鹤面色似乎变了变,这才苦笑道:“既是红莲帮主说情,老夫便放过他这一次。”

  台下呼声初响,红莲花已掠到梅四蟒身旁,耳语道:“快快去查出此人是谁?”

  梅四蟒悄然自台后掠下,红莲花若无其事,躬身道:“多谢。”

  拍了拍俞佩玉,笑道:“你还呆在这里干么?快些去换件新衣裳,备下美酒,等下为令尊消气才是。”

  俞佩玉抬头瞧了他一眼,这一眼中也不知有多少感激,然后四下深深一揖,快步奔下台去。

  林瘦鹃、王雨楼等人眼睁睁瞧着他,脸上的表情,当真也是描叙不出,台下群豪瞧着他,脸上却都带着笑意。

  只有神刀公子啐道:“瘪三!”

  他嫉恨之下,竟连家乡土白都骂了出来。

  金燕子冷笑道:“人家现在已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公子,无论身份地位,都比你强得多了,你还是少惹他为是。”神刀公子气得肚子都要破了,瞪着眼睛,咬着牙,却说不出话来。

  ***

  俞佩玉头也不回,急奔而出,外面也是人山人海,密密层层,他挤入人丛,前面的人见他来了,都闪开了路,后面的人根本不知他是谁,他挤别人也挤,挤得他满头大汗,好容易已快挤了出去,突觉腰畔被件硬东西一点,他身子立刻向前冲,别人哪禁得起他这天生神力,几十个人都被他扫得四下跌倒,但闻身后似有一声轻呼,呼声才响就停,呼喊的人像是被人突然塞住了嘴。

  他也无心查究,挤出人丛,急步而奔,但奔去何处?他心里千头万绪,纷乱如麻,哪有什么主意。

  山风吹过,只觉身后凉飕飕的,他以为是汗,伸手摸了摸,再瞧那只手,手上竟满是鲜血。

  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若不是应变迅速,便已死在人丛之中,凶手是谁?自是永远无法查出。

  一念至此,他热汗未干,又出了身冷汗。

  一时之间,俞佩玉心里当真有如倒翻了五味瓶,酸、甜、苦、辣,百感交集,方才那一刀明明是要杀他的,却有人当了他的替死鬼,他怎能不难受?

  红莲花与他素昧平生,却如此相助于他,他怎能不感激?

  他爹爹被人暗害而死,情势却逼得他非但不能复仇,还不得不认仇人为父,他怎能不悲,不恨。

  家破人亡,众叛亲离,前途茫茫,无所适从,他又怎能不伤心流泪。

  回想起来,方才他那笑脸,真不知是如何装出来的,那也许是因他恨已入骨,他定要复仇,定要活着。

  他万万死不得。

  突听身后似有脚步之声轻响,俞佩玉霍然回首,几条人影闪入木石之后,俞佩玉却似全没瞧见,走得更慢了,慢慢地走了几十步,突然间,三柄刀两上一下,急地劈来,刀风劲急,又快又狠。

  俞佩玉身子向前一伏,右腿向后踢出,一声惨呼,一条大汉被他踢得飞了出去,另两人一击不中,便想逃走。

  俞佩玉回身一拳,击在左面大汉的背上,这大汉又奔出数步,上半身却向后弯倒,有如根拗断的竹竿。

  右面的大汉既知难逃,回身拼命,一刀劈下,腕子便被俞佩玉捉住,他跟着又是一拳,拳头也被俞佩玉夹在胁下。

  这汉子平时也算是个人物,但他那一身武功,到了俞佩玉面前,竟如儿戏一般,手骨俱断,痛彻心骨。

  俞佩玉厉声道:“你受何人主使而来?只要说出,我便饶你。”

  那汉子竟报声长笑道:“你想知道么?你永远不会知道的……”

  笑声突断,面色已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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