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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他走到这条路上来,本是要去见孙玉伯的,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跪在这里流泪。

  铁胆被捏在陆漫天手里,竟没有发出声音,因为他实在捏得太紧。

  他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,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。

  桌上摆着盛满波斯葡萄酒的金樽,金樽前坐着看来已显得有些苍老的孙玉伯。

  他本想开怀畅饮,高谈阔论。

  但是他已没有这种心情,他心情沉重得像是吊着个铅锤。

  曙色已将染白窗纸,屋子里没有别的人,甚至连平日寸步不离老伯左右的律香川都不在。

  这表示他们谈的事,不但严重而且机密。

  陆漫天忽然道:“你能证实韩棠和孙剑都是被‘十二飞鹏帮’害死的?”

  老伯点点头,“波”的一声,他手里拿着的酒杯突然碎裂。

  陆漫天道:“你没有找易潜龙?”

  老伯道:“明后天他也许就能赶到,我叫他不必太急,因为——”

  他神色看来更疲倦,望着碎裂的酒杯,缓缓接着道:“我必须先跟你谈谈。”

  陆漫天长长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明白,律香川的事我应该负责。”

  老伯疲倦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痛苦之色,道:“我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,甚至比自己的儿子都信任,但现在我却不能不怀疑他,因为有些事除了他之外就好像没有别人能做到。”

  你若怀疑一个自己所最亲近信赖的人时,那实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!

  陆漫天面上却全无表情,淡淡道:“我可以让你对他不再怀疑。”

  他语气平淡而轻松,所以很少有人能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。

  老伯嘴角的肌肉却突然抽紧,他明白!

  “只有死人永不被怀疑。”

  过了很久,老伯才缓缓道:“他母亲是你嫡亲的妹妹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我只知道组织里绝不能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存在,正如眼里容不下半粒砂子。”

  老伯站起,慢慢的踱着方步。

  他心里一有不能解决的烦恼痛苦,就会站起来踱方步。

  陆漫天和他本是创业的战友,相处极久,当然知道他这种习惯,也知道他思考时不愿被人打扰,更不愿有人影响他的决定和判断。

  很久很久之后,老伯才停下脚步,问道:“你认为他有几分可疑?”

  这句话虽问得轻描淡写,但陆漫天却知道自己绝不能答错一个字。

  答错一个字的代价,也许就是几十条人命!

  陆漫天也考虑了很久,才缓缓道:“七勇士的大祭日,埋伏是由他安排的?”

  老伯道:“是!”

  陆漫天道:“所有的人都归他直接指挥?”

  老伯道:“是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派去找韩棠的人呢?”

  老伯道:“也由他指挥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首先和万鹏王谈判的也是他?”

  老伯道:“是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这一战是否他造成的?”

  老伯没有回答。

  陆漫天也知道那句话问得并不高明,立刻又问道:“他若安排得好些,万鹏王是否就不会这么快就发动攻势?”

  老伯道:“不错,这一战虽已不可避免,但若由我们主动攻击,损失当然不会如此惨重。”

  陆漫天突然不说话了。

  老伯凝视着他道:“我在等着听你的结论。”

  对这种事下结论虽然困难而痛苦,但陆漫天已经别无选择!

  他站起来,垂首望着自己的手,道:“他至少有五分可疑的。”

  这句话已无异宣布了律香川的死刑。

  只要一分可疑,就得死。

  老伯沉默了很久,忽然用力摇头,大声道:“不能,绝不能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什么事不能?”

  老伯道:“我绝不能要你亲手杀他。”

  陆漫天沉吟着,试探道:“你想自己动手?”

  老伯道:“我也不行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能杀得了他的人并不多,易潜龙也许能——”

  他忽然冷笑,道:“但易潜龙至少已有十五年没有自己动过手,他的手已嫩得像女人的屁股,而且也只能摸女人的屁股。”

  老伯笑了笑。

  他一向对陆漫天和易潜龙之间的关系觉得好笑,却从来没有设法让他们协调。

  一个人若想指挥别人就得学会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。

  陆漫天又道:“他现在知不知道你已对他有了怀疑?”

  老伯道:“也许还不知道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那么我们就得赶快下手,若等他有了警觉,就更难了。”

  老伯又沉吟了很久,才慢慢的摇了摇头,道:“现在我还不想动手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为什么?”

  老伯道:“我还想再试试他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怎么试?”

  老伯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。

  他重新找个酒杯,为自己倒了酒。这动作表示他情绪已逐渐稳定,对这件事的安排已胸有成竹。

  他一口喝了这杯酒,才缓缓道:“派人找韩棠的人是冯浩,你应该知道这个人。”

  陆漫天道:“我知道,他是我第一批从关外带回来的十个人其中之一。”

  老伯点点头,笑笑道:“看来这些年你对酒和女人都还有控制,所以你的记性还没有衰退。”

  陆漫天端起了面前的酒杯,他并不想喝酒,只不过想用酒杯挡住自己的脸,因为他生怕自己的脸会红。

  这些年来他对酒和女人的兴趣并不比年轻时减退,得到这两样东西的机会却比年轻时多了几倍。

  艰苦奋斗的日子已过去,现在已到了享受的时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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