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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午。

  布置精致的大厅内沉闷燥热,连风都似已被凝结,散乱的头发一落下来,立刻被汗水胶住,虽然随时都有酒水供应,但大家还是觉得嘴唇干裂,满嘴发苦。

  鹰眼老七更显得憔悴,悲伤而疲倦。

  他本是个活力充沛,看起来很年轻的人,就在这一刻间,他似已苍老了很多。

  “凶手是怎么进去的?这世上当然绝没有真能隐形的人。”

  他想不通。没有人能想得通。

 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,这三千五百万两镖银若是找不回来,他们就负责赔偿。

  那足以让他们每个人都倾家荡产!就算倾家荡产,也未必能赔得出!

 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,当然更绝不能赖账。

  幸好太平王的世子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:“我可以给你们四十天的限期,让你们去把这批珠宝追回来,否则——”

  他没有说下去,也不必说下去,后果的严重,大家心里都很明白。

  说完了这句话,他就带着他的护卫们走了,不管怎么样,四十天的限期已不能算短。

  只可惜这件事连一点线索都没有。

  鹰眼老七站起又坐下,坐下又站起,熊天健满身大汗,已湿透了内外三层衣服,有些人只有鼻子会出汗,就看着汗珠一滴滴从鼻尖滴落下来。

  这些人都是坐镇一方的武林大豪,平时指挥若定,此刻却已方寸大乱,竟完全想不出一点对策来。

  叶星士忽然道:“这已不是第一次。”

  大家都不能完全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,只有等着他说下去。

  叶星士道:“上个月底长江水上飞,在作每日例行的巡查时,忽然暴毙在水中,我也曾被他们帮中的子弟请去鉴定他的死因。”

  熊天健立刻问:“他的死因也跟崔诚一样?”

  叶星士点点头,道:“他身上也完全没有伤痕血迹,我整整花了三天功夫,才查出他内腑肺叶下的刀伤,也同样是一刀就已致命!”

  熊天健道:“他是在水中被刺的了?”

  叶星士道:“不错。”

  熊天健的脸色更凝重,水上飞的水性号称天下第一,凶手能在水中一刀刺入他的要害,水底的功夫当然比他更精纯。

  他沉思着,过了很久,才缓缓道:“我也想起了一件事。”

  以鹰爪力著称的淮南武林世家长公子王毅抢着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  熊天健道:“今年年初,嵩阳‘铁剑山庄’的老庄主在他的藏剑阁中练剑时,忽然暴毙,至今还没有人知道他的死因。”

  他长长吐出口气:“现在我才想到,他很可能也是被同一个刺客暗杀的!”

  嵩阳郭家的剑法,一向为不传之秘,郭老庄主在练剑时,绝不许外人偷看。

  他的藏剑阁建造得也像是铜墙铁壁一样、任何人都难越雷池一步。

  何况他剑法极高,一柄家传的铁剑施展开来,别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。

  叶星士皱眉道:“他当真是在练剑时被刺的,这刺客的刀就未免太可怕了。”

  鹰眼老七忽然冷笑,道:“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坐在这里,等着他来将我们一个个杀光!”

  没有人跟他争辩,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被刺杀,无论谁心情都不会好的。

  鹰眼老七握紧双拳,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,大声道:“就算这刺客真的有三头六臂,真的会隐形,我也要把他找出来!”

  怎么找呢?

  经过了彻底商议后,大家总算决定了三个对策。

  将所有的人手分成三批,分头办事。

  第一批人由熊天健率领,再回太行山下那一个小镇去,看看镖师们投宿的那家客栈中,是不是还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。

  最好能将当地每一户人家都仔细查问清楚,出事前那几天,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到过那里。

  他们已将江湖中所有善于使刀的武林高手都列举出来,由叶星士带领的第二批人去分别查访。

  最主要的是,要问出他们从五月端阳的凌晨到正午这两个时辰中,他们的人在哪里?

  第三批人由王毅领队,到各地去筹款,想法子凑足了三千五百万两。

  这几件事显然都很不容易,大家忍不住要问鹰眼老七。

  “你准备到哪里去?”

  “我去找陆小凤。”

  “就是那个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?”

  鹰眼老七点点头:“假如世上还有人能替我们找出那凶手来,一定就是陆小凤。”

  他说得很有把握。

  经过了幽灵山庄那一件事后,他对陆小凤的机智和能力都充满信心。

  “据说这个人是个浪子,浪迹天涯,四海为家,你准备到哪里去找他?”

  “哪里的粽子做得最好,我就到哪里去找。”

  对这一点,他也很有把握。

  他知道陆小凤不但好吃,而且很会吃,端午节的时候若是不吃粽子,岂非是件很煞风景的事?

  据说卧云楼主人的家厨名动公卿,做出来的湖州粽子风味绝佳,当地官府每年都要用八百里加急的驿马送到京师去,而且卧云楼主人好像也正是陆小凤的老朋友。

  “我正准备到那里去。”鹰眼老七已站起来:“卧云楼主人一向好客,端阳才过三天,他一定不会放陆小凤走的。”

  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。

  卧云楼主昔年本是江湖闻名的美男子,近年来想必因为吃得太好,肚子已渐渐凸起,这一点无疑也使得他自己很烦恼。

 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,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拍着自己的肚子。

  “陆小凤来过,几乎每年端午前后他都要来住几天。”卧云楼主人亲自为鹰眼老七倒了杯酒,“这就是我特地为他挑选的竹叶青,你尝尝怎么样?”

  鹰眼老七虽然不是为品酒来的,还是将这杯酒一饮而尽,立刻问道:“现在他的人呢?”

  卧云楼主人叹了口气,道:“今年他的兴致好像不如往年,总显得有点心事重重,连这坛酒都没有喝完,就一定要走,连我都留不住!”

  看来他显然对陆小凤很关心,摇着头叹道:“他太喜欢管闲事,什么事都管,不该管的也要管,却忘了替自己打算打算,一个人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成家,心情怎么会好得起来?”

  鹰眼老七只有苦笑。接着问:“你知不知道他会到什么地方去?”

  卧云楼主人沉吟着,道:“我好像听他说过,他要到海外去散散心。”

  鹰眼老七的脸色一下子就已变得蜡黄:“你是说他要出海去?”

  卧云楼主人遥望着窗外的一朵白云,缓缓道:“现在他想必已到了海上。”

  鹰眼老七开始喝酒,一口气喝了八大碗,站起来就走。

  卧云楼主人也留他不住,只有送到门口,“他秋深的时候就会回来的,一定还会到我这里吃月饼,你有什么事,我可以转告他。”

  鹰眼老七道:“到了那时候,我只有一件事找他做了。”

  卧云楼主人道:“什么事?”

  鹰眼老七道:“找他去抬棺材。”

  卧云楼主人皱了皱眉,问道:“谁的?”

  鹰眼老七道:“我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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