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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三


  叶青听她话里自相矛盾,张嘴想问其中情由,只见夏诗摇头示意,心想;大哥的心中对这件事,一定有难言之隐,何必再问他,惹他伤心,当下对夏诗点头,不再问了。

  这天宴后,第二天芮玮只身离开怀庐,去时仅交代数天返回,未言明要去何处。

  叶青抱着纪野与夏诗相送十里,要知他们成婚以来没有分离过一刻,这一分离要几天功夫,难免依依不舍。

  芮玮当天在燕子矶住宿一夜,第二天一大早快马直奔金陵天池府。

  但到当晚才抵达,他没时间探问天池府现况,不知简召舞在不在天池府,心想林琼菊跟他一起,简召舞在,林琼菊一定也在。

  他心中甚想看看林琼菊近来如何,她发现简召舞不是自己还会和他相好吗?

  来到万寿居前,这时一更刚过,时光尚早,万寿居内却已灯火俱寂,芮玮心想这里本是简老夫人、简召舞之弟简召稽以及简怀萱的居处,简老夫人,简召稽被简召舞杀害,简怀萱跟在玉面神婆身边,如今会是谁住在里面?

  万寿居虽在眼前也不及进去探望,当下迅速踏入左侧森林,进入天池府的禁地。

  禁地内的机关埋伏并未改变,但离芮玮上次进入已有三年之久,十八个埋伏一一闯进,很费了一段时间。

  中秋月光分明,踏着月光渐渐进入墓地,只斯四下静悄悄的毫无一点声息,没有生人的迹象,难道今年黑衣女还没来,或者来了而已经走了?

  芮玮眼光四下探射,墓地内的景物未改变,蓦然发觉有一处稍稍不对,墓的两侧本立着三块高碑,不知怎的少了一块墓碑,那块墓碑立在左边第二个位置,是简召舞父亲简春其的墓碑。

  心想简春其的墓碑到那里去了?恐有意外缓缓走近,只见那块墓碑下的基石碎裂,不似人工的拆除,倒像被一位内家功夫不弱的人拔去。

  芮玮想起上次黑衣女来时是对着简春其的墓碑喃喃低诉,敢情是她拔去的,她为何要拔去这块墓碑?

  显然黑衣女子对简春其的墓碑十分敬慕,是故每年中秋巴巴赶来祭扫一番,她不可能拔去墓碑,拔去死者的墓碑,对死者大大不敬,以黑衣女的行为看来,决不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行径。

  芮玮心想一定另有他因,当下低头细察,只见一丈前有滩血迹,不仅大惊,寻着血迹走去,走到墓后顿见一幕情景,令他日瞪口呆。

  只见一位长袍人仰睡在草地上,附近草地血迹数滩,毫无疑问是那长袍人吐出的,他吐出这么多血,可能已经死了,在这静寂的气氛下,芮玮没有听到他呼出一点声音。

  可怪的是那长袍人抱着一块大石碑睡在草地上,那块大石裂成十数块,一块遮在长袍人的脸上,以致芮玮看不见长袍人的面容。

  这块大石芮玮认出就是简春其的墓碑,不由好生奇怪,心想这人与简春其有何冤仇,不但把他墓碑拔去,而且运用内功震裂成块?。

  走到长袍人身侧,他不忍见长袍人如此惨死在地上,将他身上的碑石一块块拿下,长袍人虽然好像死了,双手仍兀自紧紧抱着墓碑,那样子恨不得把墓碑裂成细粉,可惜他内功不够,运力过甚,结果震死自己。

  芮玮以为长袍人必是死的,但当他拿下压在长袍人脸上的碎石,这想法完全推翻,而且惊呆了,因为那长袍人是个熟人,他就是史不旧,人称见死不救的“死不救”。

  史不旧是黄山大侠陈一公的弟子,他的武功虽不如医术一般高,芮玮领教过,却也已是一流身手,以他之能,不会不能将墓碑震裂成粉,更不可能因震碎一块顽石而送了性命。

  芮玮探手史不旧胸间,发觉尚有微温,并未死绝,他天生侠义心,立即兴起救史不旧的念头。

  芮玮双手紧贴史不旧的背后,一股内力缓缓流入他的体内,使他慢慢醒来。

  说来史不旧是他仇人,害他服下两年发作的巨毒,为此芮玮差点把命送掉,但芮玮不记仇反想他的好处,心想若不是他,自己怎会去求药王爷治伤,又怎会学得一身超绝的医术?

  又想再怎么说,高莫野双腿中了魔蓝毒是他救的,不是他救,高莫野早已一命呜呼,魂归离恨天。

  芮玮尽想史不旧的好处,越想救史不旧的心越坚决,他看这时尚不见黑衣女来,大概今年不会来了,心中虽然惦念,暂时抛在一旁,以后再访黑衣女今年不来的原因。

  当下专心救治史不旧,芮玮细查史不旧的伤势,发觉他离死只剩下一口气在,错非自己学了扁鹊神篇,万难有人救得活。

  奇怪的是史不旧的伤势是被一位内家功夫绝高的高手打伤的,那一掌打在史不旧的肩背上,虽未击在致命处,却因内力太强,波及心脏,救来甚费手脚。

  以史不旧的身手更且会一套凌波微步,而竟让敌人在背上印上一掌,伤成如此,那敌人的武功实在不凡。

  芮玮忙了一夜,直到天明竭尽所能才恢复史不旧心跳,但那心跳微弱的可怜,随时仍有不跳的可能。

  一当他心再次停止跳动,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活,芮玮好容易挽回他半条性命,岂能全功尽弃。

  若想他心跳如常,非耗费真元不可,芮玮心知自家的内功日益增高,以目前的修为,帮他心跳如常并不为难。

  于是芮玮并不憩息, 以便恢复一夜的辛劳,再度以性命交关的内家真元替史不旧疗伤,只见他左掌抵在史不旧的命门穴上,右掌连环敲打史不旧全身各大穴道,企图耗损珍贵之力救活史不旧另外半条性命。

  如此敲打及灌输内家真气到史不旧的身上,累到天再黑了,他没有休息一刻的时间。

  足足费了十个时辰,芮玮劳顿得身体好似虚脱一般,心知再劳顿下去,自己的性命也要不保,当下停止施为,不一刻就睡了过去。

  天色大明,芮玮被额间凉水沁醒,睁开眼来,慌的坐起,只见史不旧坐在身旁,手中拿着湿巾,神态温和的看着自己。

  芮玮见他性命无妨,大喜道:“你好了吗?”

  史不旧霍地流下老泪,他是被芮玮的义举感动的流泪,他本身精通医术,焉有不知芮玮以性命相救,声音微微哽咽道:“快躺下,再憩一憩。”

  芮玮笑道:“没关系,我的身体无妨。”

  但才说完,只觉眼前金星乱冒,身体不由一阵摇晃,脸色不由一红道:“不成,我还要打坐一刻。”

  这一打坐直到黄昏,才重新睁开眼来,只见史不旧仍坐在身旁,想他没有动弹,陪自己坐了一天。

  史不旧道:“你何苦冒了性命之险来救我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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