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气严霜(235)_古龙

二三五

　　§第五十八章天涯芳草

　　若以常情而论，袁天风那一剑万无不中之理，岂料那残肢老人业已看出袁天风起了叛意，心中早有准备，一侧脑壳，让过来势，然后一张口，“嚓”的咬住了袁天风的剑身。

　　袁天风微微一怔，只听“卡折”一声，剑身齐中而断，袁天风大骇，手握半截剑子赶紧暴退。

　　残肢老人哂然道：“蠢材，别受别人挑拨离间，老夫不会怪你！”

　　听他的口气，好像有饶恕袁天风适才顶撞之罪，袁天风一听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因据他所知，老人性子险歹，下属之人一旦犯了错误，从不轻恕，像他今天的举动会受到原恕，实为不可思议之事。

　　袁天风脸色阴晴不定，他适才间把积压在胸中的怨气发泄之后，此刻已恢复了神智，究竟是贪生怕死的，袁天风转念之间，内心竟又为之动摇。

　　残肢老人柔声道：“还迟疑什么？需知老夫这种善心一辈子也只这一次，你若再迟疑，老夫是要收回此命了！”

　　袁天风正在摇摆不定，忽听赵子原叹道：“这个可能么？”

　　袁天风猛然一惊，心想是啊！这个可能？他现在极需人推车子，不过利用我一下而已，若待找着了人，他定会杀我无疑，这样一想，叛离之念陡然又起。

　　赵子原又道：“小可本不愿为兄台之事饶舌，只是感于大丈夫视死如归，心念既定，便再无改变之理，何况对方歹毒成性，一时之原宥能保不是另居用心么？”

　　这几句话当真如暮鼓晨钟，袁天风只觉耳中一阵嗡嗡作响，突然一揖到地道：“谢谢兄台教言！”

　　残肢老人大喝道：“天风，你疯了？”

　　袁天风哈哈一笑，道：“我那里疯了？”

　　残肢老人冷冷的道：“蝼蚁尚且贪生，何况人乎？我问你，你还有几天便需服解药？”

　　袁天风道：“三天！”残肢老人道：“是了，老夫便给你三天时间考虑，若愿重投老夫手下，三天之内到九千岁府去找老夫，你若自愿让‘马兰之毒’毒发而亡，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！”

　　袁天风道：“袁某之意已决，不需多言！”赵子原赞道：“这就是了，最低限度兄台还比小可多活两天多时间！”

　　袁天风见赵子原中毒后危在旦夕，尚且谈说自若，不由心中大起敬意，哈哈一笑，道：“赵兄承教，小弟即便死了，确实也要死的痛快些！”

　　两人谈话自若，毫未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，麦炘看的暗暗心惊，不过他脑中却在转念如何解救女儿之策。

　　残肢老人已鼓动真气使轮椅缓缓行至麦炘身边，说道：“麦大人，请暂拨一人供老夫用用如何？”

　　麦炘道：“这个容易！”

　　一挥手，一名兵丁走了过来，道：“大人有何吩咐？”

　　麦炘道：“你暂时替这位老爷推推车子！”

　　那兵丁应了声是，残肢老人转脸对袁天风道：“没有你，老夫一样有人侍候！”

　　赵子原不待袁天风答话，便已接口道：“话虽如此说，但从此之后，‘水泊绿屋’的秘密便将公诸天下，哈哈，这个却没有人替你掩盖吧！”

　　残肢老人一听，脸上剎时变了好几次颜色，要知他原谅袁天风是假，主要是杜绝袁天风之口，不使“水泊绿屋”秘密外泄，如今突被赵子原点破，不由心中大愤。

　　袁天风接道：“赵兄说的是，兄弟只要有一口气在，都要把‘水泊绿屋’秘密揭露出来，咱们走，少时当由兄弟详细奉告！”赵子原道：“说得是！”随对麦炘喝道：“你真不要女儿的命了么？”

　　麦炘狠起心肠道：“老夫为何要骗你？”

　　赵子原点点头道：“那很好，小可这便和袁兄离去，若是你属下兵丁有谁敢动一动，小可便行把你的宝贝女儿毙了！”

　　说着，大步向外面走去。

　　袁天风跟在赵子原后面，眼看两人已走到兵丁前面，那些兵丁未得麦炘命令，谁也不敢动手，麦炘到底顾虑女儿安危，不敢贸然下令，心情却是矛盾至极。

　　残肢老人似是已看穿了他的心意，说道：“麦大人尽管下令让路，两个时辰之后，老夫有把握他会自动到九千岁府投案！”

　　麦炘道：“然则小女性命如何？”赵子原接口道：“放心，只要你下令让路，小可到了门边便会把人放下。”

　　袁天风道：“赵兄何苦如此！”

　　赵子原道：“大丈夫行事岂可以女人作要挟，小可此举不过权宜措施而已！”

　　袁天风大是钦佩，连声道：“说得是，说得是！”

　　只听麦炘喝道：“赵子原，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？”

　　赵子原正色道：“小可从来不打谎语！”

　　麦炘大步而上，高声叫道：“让路！”

　　迎面兵丁不敢反抗，霍然向两边让开，赵子原向袁天风招了招手，两人向后门走了去。

　　到了门边，赵子原四下一打量，看见没有伏兵，然后道：“袁兄，把那半截剑身抛掉吧，咱们这就出去！”

　　袁天风道：“有目的地么？”

　　赵子原点了头道：“咱们得赶快出城，那边还有人等咱们！”

　　袁天风抛了剑子，赵子原当真把麦瑛放在地下，那一直跟在后面的麦炘见了，才放下了心中重石。

　　两人绕道而行，只见大街之上不断有兵丁巡行经过，气氛十分紧张，袁天风皱了皱眉头，道：“赵兄，咱们最好走偏僻小道。”

　　赵子原道：“小可正是此意！”

　　两人左拐右弯，到了城门，只见兵丁已增加许多，那些兵丁看到可疑之人则多方盘查，赵子原向袁天风抛了个眼色，两人以轩昂态度走了出去，竟然没有受到丝毫阻拦。

　　前行一段路，袁天风忍不住问道：“赵兄难道不为体内之毒着想么？”

　　赵子原叹道：“生死有命，富贵在天，小可现在只图把消息传递出去，至于体内之毒……”

　　忽然住口不言，袁天风奇道：“赵兄为何不往下说了？”

　　赵子原忽道：“袁兄可是中了‘马兰之毒’么？”

　　袁天风道：“谁说不是呢？”

　　赵子原道：“小可险些忘了！”

　　说着，忙从身上取出三颗药来，那三颗药是甄陵青早时交给他的，那时甄陵青不知赵子原之毒已解，赵子原也未言明，一直留在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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