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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一


  身子陡地拔起,“呼”地一响由他俩头上掠过去,双手齐出,已拿住右首一人双肩。

  他沉下嗓子道:“两位送来这口棺材,难道不带个口讯,就此空手而回么?”

  那两人依旧不言不语,四道目光只是冷冷盯住谢金章。

  谢金章微露怒色,道:“两位莫以为只要一直保持缄默,便可……”

  语至中途,陡见谢金印摆一摆手,道:“问之不答,逼之无益,不如让他们走吧──”

  谢金章唇角微微一动,欲言又止,终于收手纵身跃开。那两个黑衣汉子一晃身如飞掠去,俄尔,人影俱杳。

  谢金章喃喃道:“贼子们不与咱们正面相对,却一再故弄玄虚,送来这口棺材,倒不知其用心何在?”

  悻悻回过头来,只见谢金印正俯首注视着那具黑色棺材,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神情。他趋步上前,道:“大哥,怎么一回事?”

  下意识瞥了棺材一眼,不禁呆了一呆,视线再也收不回来,他犹恐自己未曾瞧得真切,伸手入怀摸出火熠幌亮了,仔细打量眼前这具黑材棺材,那棺盖上刻着几行字:“九月既望,时交四更,残月斜挂,余突闻……”

  字迹刻得歪歪斜斜,底下的字更模糊不可辨认。

  谢金章心子重重一震,脱口道:“这口棺材──我见过这口棺材……”

  谢金印直若未闻,只是一个劲儿喃喃道:“九月既望,残月斜挂……九月既望,残月斜挂……”

  谢金章望着他胞兄失常的举态,心中更是奇怪,忍不住问道:“大哥,有何不妥之处么?”

  谢盒印这才如梦初醒,勉强笑了一下,道:“没有,方才你说见过这具棺材──”

  谢金章略一思索,道:“那是将近半载以前的事,此地突然聚集了殃神老丑,朝天尊者及丐帮飞斧神丐一千人,欲前往毕节义援金翎麦十字枪,对付他们所谓的‘职业剑手’,就在这一晚突然起了一场大火──”

  谢金印微露不耐之色,道:“这与棺材之事,又有什么关联?”

  谢金章道:“大哥且听我说下去,当鬼镇失火时,殃神老丑等人立时赶回镇上,我自然也要去瞧个究竟,那场大火确是我生平所仅见,火势一蔓延开来便不可收拾,镇上房屋尽在烈火烧融之下,独有街角一幢独立的古宅当时尚未遭祝融所破坏……”

  说到此处,脑海里不知不觉又追忆及当夜那奇特的遭遇,咽了一口气,缓缓续道:“这具棺木便置放在那幢古宅里面,是时因为棺盖上刻着几行字颇为奇特,吸引了我的注意……”

  谢金印打断道:“荒园古宅……我知道了,它现下是鬼镇这片废墟中唯一尚未尽毁的宅院,不久之前,我还曾到过那里,不过却没见到什么棺材,大约已被人移走了。”

  谢金章愣道:“怎么?大哥你闯过那座荒园古宅?”

  谢金印不答,脸上不知不觉又露出异样的古怪之色,道:“你初次见到棺木时,棺盖上所刻的就仅仅这几个字么?”

  谢金章道:“是的,这两行字突然中断,似乎应该还有下文。”

  谢金印仰首望天,悠悠道:“当然还有下文,棺木上的镌字,本来是要留与某一个人见看的──”

  谢金章道:“噢,可是要留给大哥过目?”

  谢金印缓缓地摇着头,道:“不,另有其人。”

  他的语气十分缓慢,可是在倏忽之间,行动却快到了极致,只见他身子一哈,右臂贯足真力,捏住棺盖边缘,“喀”一声巨响起处,棺盖已被他拉起半截──

  谢金章目睹乃兄的举动,脑际不禁联想起荒园夜袭那一幕可怕的景象,失声道:“不要动那棺盖──”谢金印手势一窒,道:“二弟莫不成害怕棺里有死尸么?”

  谢金章面色沉重,凝目打量棺木,那棺盖此刻已被谢金印拉起一缝,从外面望将进去,棺内黑乌乌的,瞧不出所装何物。

  他一字一字道:“死尸倒没有什么可怕,最使人难防的是里头匿伏着一个活人,鬼镇起火那一夜,我便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──”

  谢金印不在意地笑道:“二弟过虑了,依我瞧,棺内所装的既非死尸,也不是活人,或许是一棺美酒盛肴亦未可知呢,哈!哈!”

  谢金章耸耸鼻子,道:“这酒香十分诱人,难道它是从棺木里透出来的?”

  谢金印道:“二弟的鼻子果然灵敏得很,只不知你的酒量是否还像以前一样的在行?”

  谢金章道:“若论武功,也许我不如你,至于酒量嘛,呵呵,我瞧你还是免谈啦。”

  大敌当前,这两个患难手足,竟有如此轻松的心情,笑语诙谑,如教第三者在旁见了,难免要老夫皱起眉头,殊不知武功已臻巅峰的特等高手,所具有的正是谈笑之间,从容毙敌的风度,他俩的情绪看似轻松,其实全身神经有如一只撒了网的蜘蛛,只要外界有稍许的刺激,都可以导致立即的反应!

  隐伏在暗中的敌人,自然也深悉此点,他们正在等待,等着谢家兄弟稍有松懈的迹象露出时,然后再度发动攻击。谢金印将棺盖掀开,棺里果然摆着有酒有菜,足够二人饱食一餐。

  他一手将酒壶提了上来,壶上贴了一张纸条,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。

  谢金章道:“纸上写的什么?”

  谢金印顺着纸上留字徐徐念道:“两位即将远行,特备酒食一棺为君饯行,请君畅饮,酒酣耳热,相偕以赴黄泉,亦不失豪雄本色也。”

  谢金章笑道:“说得倒是十分动听,但他既不惜费事,为咱们备下如此珍肴美酒,咱们总该领情感谢的,是不?”

  谢金印道:“是极是极,如此星辰,如此月夜,美酒佳肴当前,不由人食指不动,你我又岂能辜负那人的好意。”

  边说边擎起酒壶,为乃弟倒了满满一杯酒,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,缓缓说道:“请吧──”谢金章微笑道:“自己人还讲究什么客套,先干它几杯再说。”

  举觥近唇,仰首正待饮下,蓦闻”嗤”“嗤”二声,两样黑忽忽的物事自远处疾飞而来,带着一股细微风声,直落入两人的酒杯里!

  细瞧之下,竟是两只细小的甲虫。

  谢金印神色一变,旋哈哈笑道:“真倒霉,连甲虫都要来抢这杯酒喝,看来这酒香虽然诱人,咱们却无福消受,真真可惜得紧。”

  说着,举起酒杯,将杯中的酒慢慢倒在坟地上。

  谢金章望着杯底的甲虫,跟着也将整杯美酒倒掉。

  他俩明知两只甲虫并非自己无故跌落下来,而是有人在暗地里以内力抛物手法,将甲虫分别弹入二只酒盅,这等手劲,这等准头,的确十分惊人,俨非江湖上一些卖弄花拳绣腿的二三流角色所能办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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