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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六


  霎时赵子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惘,不断地自问:“武啸秋为何要杀死安无忌?他有什么理由杀死安无忌?”

  先时,他曾听起白袍人提出警告,武啸秋亦率领了一股人马,赶到旷野附近,但一直未见他们露面出来。

  而适才武啸秋却单独在场上出现,并当着赵子原之面,一举将安无忌袭毙,动机的是十分耐人寻味。

  赵子原惊骇之余,只觉事态越来越趋复杂,忖道:“武啸秋适时狙杀了安无忌,无疑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,他若存心如此,则其中必有隐情叵测……”

  旋又忖道:“敢情他看到甄定远与香川圣女之争战,已成了一面倒的情势,甄定远此战获胜后,声势必然大增,势将破坏太昭堡和留香院的均势,对武啸秋而言,当然颇为不利──”想到这里,他彷佛已能寻出某些蜘丝马迹:“武啸秋所愿见到的,乃是香川圣女及甄定远两败俱伤,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,故此他遂存心帮助我这个大忙,以假我之手,去抵消甄定远既成的优势,然而他缘何又不亲自率领手下出战呢?

  他虽已获得了某项结论,但仍有许多疑惑未得解答,眼前时机紧迫,篷车上的香川圣女随时都有丧生在甄定远剑下的危险。

  赵子原不暇多加思虑,迅速剥开安无忌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,连头巾也都换过,不一忽,他已完全改了装束。

  此外他并将长剑用白布包扎起来,略一整衣衫,大步向篷车及灯火辉煌的帐幕走去。

  任黑逵等人犹在旷野上搜索不止,赵子原经过他们身旁时,心中不觉忐忑而跳,生怕被瞧出破绽。

  陆川平首先瞧见了赵子原,高声道:“安兄也加入了咱们搜索的行列么?”

  赵子原故意将头巾拉得很低,盖住了齐眉以上的额头,他的身材又与安无忌相彷,任何人未予细瞧,都会误认他便是安无忌。

  赵子原压低嗓子道:“方才我似乎瞥见了一条人影朝帐篷的方向一闪即没,特地过来察看一下……”

  他不但改变了装束,连声音都改变了,任黑逵这一伙人,虽已走了一辈子江湖,却做梦也想不到来者会是赵子原所冒充。

  抑且他们全神贯注于搜寻工作,压根儿未曾瞧到安无忌被狙杀的那一幕,在他们意识中,安无忌纵与任黑逵赌气,设若发现了可疑人影,赶过来瞧个究竟亦是十分入情合理之事。

  任黑逵高声道:“安兄既然有所发现,可要多找几个人手,以防闪失?”

  赵子原暗道“不妙”,若让任黑逵等人缠住,眼看就得功亏一篑了,但他依旧保持沉着,故意冷笑道:“任大当家莫非以为咱老安一人,应付不了那毛头小子,或者要和我抢这个功么?……”

  他尽量模仿安无忌的口气说话,果然将那一干老江湖瞒过,任黑逵何尝不知安无忌的气量,是出了名的窄狭,亦不再坚持己意。

  赵子原接着发出数声冷哼,昂首阔步而去。

  往前走了数步,耳旁隐约传来刘岛主的声音:“奇怪,我总觉得老安似乎有点不大对劲,他说话干嘛一直侧着面孔,还有他说话的声音……”

  另一道粗哑的嗓子道:“方才他走过时,和咱们有一段距离,夜色又如此昏暗,咱家连他的面庞都没有瞧清咧。”

  陆川平冷冰冰的声音道:“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?安无忌还是安无忌,难道他会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不成?咱等目下的事情已经够多了,你们还要去惹麻烦,闹起内讧么?”

  其余诸人闻言不再作声,赵子原释了一口气,加快足步朝篷车掠去,这时他离篷车约莫只有五丈远近。

  放眼望去,但见甄定远手上的剑子,仍然抵在香川圣女的胸前,脸上洋溢着腾腾杀机。

  香川圣女斜倚在篷车横杠上,双峰上衣襟已被剑尖划破一道裂痕,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,鲜血汩汩涌出。

  赵子原只道圣女已然被害,眼前一阵昏黑,他勉强按捺住突突狂跳的心子,再一凝目,这才发现圣女仅仅是受了点外伤而已。

  在他俩的左侧,则站着怒目而视的苏继飞,另有五名官装女婢及黎馨,环立在篷车四周。香川圣女启口道:“甄堡主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,缘何还不下手?”

  甄定远冷笑道:“你是否知道终究不免一死,是以希望老夫早点下手?”

  香川圣女道:“并不尽然,贱妾在未到完全绝望时,岂会放弃继续努力,事实上,贱妾所以有此一言,乃是早经料到你必不敢冒然将我杀死的缘故。”

  甄定远冷冷一哼,道:“圣女居然会有这等荒谬的想法,那真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。”

  右腕一抖,剑尖一挑刺进,但闻裂帛之声,香川圣女前胸乳沟处,又被挑裂了二寸长的剑口,殷红的鲜血涔涔渗出。

  但他的剑子也只是划破圣女的肌肤而已,并未刺进她的胸膛。

  甄定远道:“妳真的不畏死?”

  香川圣女神情自若地道:“贱妾已说过了,并非我不畏死,而是你不敢下此毒手。”

  甄定远道:“笑话,老夫可不像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,易为你的美色所迷,若说我不能辣手摧花,那就大错特错。”

  香川圣女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,道:“甄堡主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,是不是下得了摧花的辣手是一回事。至于提防贱妾死前,有无反击的方法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”

  甄定远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对方,像要洞穿她的腑肺似的,俄尔,陡然仰天大笑起来。

  笑声之中充满了内家真气,直若金石交鸣,震得周遭诸人耳膜嗡嗡作响,香川圣女芳容上亦不觉露出痛苦之色。

  好一忽,他才停住笑声,道:“香川圣女,你又在虚张声势了。”

  香川圣女道:“是么?刻前甄堡主闯进内圈时,难道没有发觉篷车周围的防卫力量甚是薄弱?非是贱妾自诩,我既能运筹帷幄,指挥作战于阵前,岂会没有顾虑到有人闯入内圈的可能性?……”

  语声一歇,续道:“由此足资证明贱妾非是虑不及此,若事先我没有妥善的安排,焉能放心在防卫力量如斯薄弱的内圈里指挥作战?甄堡主只要略为用心一想,当不难明白贱妾是不是仅在虚张声势,故放空气而已。”

  甄定远闻言神色霍变,厉声道:“你说,你在篷车上到底布置了什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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