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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九


  §第二十八章 流浪剑客

  清风道长回头喝道:“花和尚,是你来了么?”

  林叶窸窣处,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,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,来到二人面前定身。

  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,道:“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?”

  清风道长摇首道:“不忙,不忙,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,还怕他飞上天去?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,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。”停歇一下,问道:“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?”

  花和尚翻目道:“牛鼻子你问得莫名其妙极了,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?”

  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,道:“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,疑是那人去而复返,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,既然叹息声非你所发,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,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。”

  花和尚眨眨眼,敞声道:“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。”

  赵子原道:“大师动辄言杀,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,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。”

  花和尚道:“贫僧早非佛门中人,小子你空自喋喋,结果还是活不成的。”

  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,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,长剑乍动,涌出一片精芒,直取赵子原咽喉。

  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,心中大为凛惕,连忙纵身往后疾退,一口气退长了六步,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,趁势反击一掌。

 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,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,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,漫天尽洒,笼罩住敌人。

  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,掌拍指拿,端的是变化无方。

  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,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,绕圈疾掠,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,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,渐呈不支之态。

  这当口,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,虽在剑掌嘶啸声中,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,彷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发出一般。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,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。

  花和尚面色一变,厉声道:“牛鼻子快点下手,再迟就来不及了!”

  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:“道长出剑太慢,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。”

  语声甫落,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,清风道长剑势一沉,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,飕地一响,竟把来人卷入剑圈之中。

  那人冷笑一声,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,清风道长神色沉凝,挥剑连攻三招,但闻“咝”“咝”“咝”三响,剑啸刺耳已极,那人嘿然冷笑,足步微错,竟已跃出剑圈外边。

  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,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,手提长剑,怔怔立在当地。

  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,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,面目清癯,上唇蓄着一撮短髭,身着一袭白布衣衫,年事虽高,却自有一股潇洒超俗之气,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发爽飒英姿。

  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间所系的长剑上,夜风拂过,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。

  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:“就是他!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,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!奇怪,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,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?”

  花和尚一前一步,高声道:“任凭施主如何掩饰,仍然被贫僧瞧穿了。”

  那白袍人淡然道:“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?倒是今日午后,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,便跟在后头穷追不舍,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?”

  花和尚道:“施主何必明知故问。”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,道:“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?”

  花和尚沉声道:“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,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,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。”白袍人道:“事隔二十余年,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。”

  言罢,又自叹息了一声。

  清风道长忍不住道:“道友何故一再叹气?”

  白袍人道:“道长身为武当耆宿,名望身分隆极一时,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,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,此某家深为道长惋惜,还有这位大师……”

  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,花和尚打断道:“施主此言,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,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。”

  白袍人道:“有何可笑之处?”花和尚道:“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,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,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?”

  白袍人冷冷一笑,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,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,牌底向下,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,心中不禁震一大震。

  白袍人沉声道:“大师利用纸牌,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,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?”

  花和尚神色一沉,道:“流浪剑客!你知道的倒也不少,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?”

  他喝出“流浪剑客”之名,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,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,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,当着天下豪杰之前,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僧人的“流浪剑客”。

  花和尚想必是挟仗“五指叉”功夫,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,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,想来当日“流浪剑客”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。白袍人道:“可以这样说。”

  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:“这娃儿呢?你也有心庇护他么?”

  白袍人点一点头,花和尚道:“流浪剑客,你太过狂妄了,贫僧对你一再忍让,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。”

  白袍人道:“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,你划下道来吧──”

  花和尚怒极反笑道:“很好,你既然如此说,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,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──”

  白袍人淡淡道:“二十五年前,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,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?”

  花和尚道:“施主剑上功夫虽高,但贫僧那‘五指叉’不发则已,既发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!”白袍人淡然道:“是么?某家不用剑子,接你一招‘五指叉’试试。”

  花和尚阴笑道:“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,可怨不得贫僧。”

  双方剑拔弩张,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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