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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§第十二章 马兰之毒

  武冰歆慢条斯理将手中皮鞭圈成吊人圆结,右手握住鞭尾,指尖微微用劲让皮结一摆一摆地左右摇动着。

  赵子原见她突然出现室中,心里那一份惊讶自是不在话下,脱口道:“武姑娘,你……你怎么来到这里了?……”

  武冰歆冷冷道:“我来不得么?”

  不知如何,赵子原每与武冰歆相处时,总有恍若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觉,对方那冷酷的词色尤令他难堪不已,只有沉默以对。

  武冰歆见他默不作声,勃然怒道:“一见到姑娘,你便感到心烦讨厌是吧?”

  赵子原心中嘀咕道:“你有此自知之明最好,其实你那颐指气使,目空一切的态度很难博得他人的好感。”口上淡淡道:“区区岂敢。”

  武冰歆姣好的脸庞上因愤怒而泛红,道:“甭言不由衷了,姑娘也不在乎你对我有怎么一个看法,只是你若敢违拗于我,哼,可有苦头够你尝的。”

  说出这话,立刻便后悔起来,暗忖:“我真的不在乎他对我的看法么,男子汉大丈夫怎没有自尊?他屡番遭到我的侮辱,免不得怀恨于心,这原是人情理所当然的啊……”

  赵子原道:“姑娘不是说过,十日之后再行来此指示我行事机宜么?”武冰歆道:“我提前来,为的要警告你一事──”

  赵子原诧道:“警告在下?”

  武冰歆沉道:“近日我无意在江湖上听到一道风声,据说水泊绿屋的神秘主儿正作客于太昭堡……”赵子原心口一震,脱口道:“水泊绿屋?!”武冰歆道:“水泊是个地名,但武林中却无人知其所在,如果传闻有错误,水泊绿屋的主儿也在太昭堡里,那么你的处境便很危险了!”

  赵子原勉强捺下心中的激动,故意装作不懂道:“在下不省得姑娘语中之意。”武冰歆沉下嗓子道:“孤陋寡闻如你,自然不会懂得,且说你可曾在堡内见到一个四肢不能活动,终日坐在一张轮椅上的红衣人?”

  赵子原颔首道:“今午我在花圃中,曾遇到这么一个人。”

  有关他在石屋外面窥探红衣人卸肢的一幕自是不便明言,遂略去不谈。

  武冰歆道:“此人便是来自水泊绿屋,碰见他时最好敬而远之,若不慎招惹于他,必有奇祸临身,你务须记住了!”

  赵子原垂下眼帘,默默对自己呼道:“残肢红衣人是从水泊绿屋出来的,目下业已确定了,只不知此人与昔年那一段公案究竟有何牵连?”

  武冰歆见对方默然不应,恚道:“喂,到底你听明白了没有?闭着眼尽想些什么?”

  赵子原道:“在下正在想:缘何姑娘对区区一命变得如此关心,居然不惜路途遥遥赶来示警。”

  武冰歆用着奇特的声调道:“你想不出原因何在么?”

  赵子原寻思一下,恍然若有所悟地“啊”了一声,道:“是了,姑娘所以对我寄以关切,自然是为了惟恐我惨遭横死,再也无人能为你完成那件事的缘故,这道理本十分简单,可笑区区一时竟不能领悟。”

  武冰歆气得全身发抖,道:“你……你该死!……”

  她皓腕一抖,皮鞭飞扫而出,赵子原欲避及及,鞭尾吊人皮结,从他的头颈套过,恰正将咽喉勒住。赵子原错愕道:“在下又说错了什么?……”

  武冰歆怒哼一声,手上稍一用劲,鞭结直缩,赵子原喉咙被结头勒紧,登时觉得胸中窒闷十分,面色逐渐泛白!

  但他已经习惯于对方那冷热无常的性格,情知自己若予抗拒,所受到的折辱将更甚于此,因而始终静立不动。

  鞭结愈收愈紧,赵子原只感连呼气都异常困难,面上颜色渐次由白而灰,双眼暴突;武冰歆瞧他形象可怖,虽命在须臾,却坦然毫无惧色,不知如何芳心一软,抖手收回皮鞭。赵子原呛口气,道:“险些我就得在姑娘的马鞭下魂归冥冥……”

  武冰歆冷冷道:“终有一日,姑娘火起来会把你活生生勒死在皮鞭之下。”

  赵子原苦笑道:“咱们谈得好好的,姑娘怎地突然发起怒来?”

  武冰歆道:“姓赵的,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号笨人?”赵子原毫不在意道:“在下天性鲁钝,姑娘此评许不过分。”

  武冰歆哂道:“瞧来你已是无药可救,我一时瞎了眼睛竟会找你办这件事──”

  赵子原道:“姑娘若要收回成命,现下还来得及。”

  武冰歆冷哼道:“敢情你处心积虑要摆脱掉这份差事,哼哼,我偏不叫你趁心如意。”

  赵子原苦笑不语;武冰歆道:“事情进展得如何?”

  赵子原道:“在下依照姑娘嘱咐,力求与堡主的千金接近……”

  武冰歆打断道:“如果甄家女儿对你有好感,那么你便可借口混进她的卧室,暗地里察看有无一把断了半截的剑子?”

  赵子原匆忙中没有听清她后面那一句话,便道:“这个倒是好办,甄姑娘的闺房,今日凌晨在下就曾进去过一次。”

  武冰歆心底猛然涌起一股妒意,她忍不往尖刻地道:“呵,原来你还是调情能手,来此不过数日,便成了甄家女儿的入幕之宾!失敬失敬。”

  说出这话,她立刻发觉自己内心委实紊乱到无以复加,一方面要求赵子原设法去亲近甄陵青,以便完成那桩差事,而另一方面她却暗暗希望对方能拒绝此一要求,甚或无法将这事办成,似此矛盾的心绪,她自家也解释不出其所以然。

  赵子原沉声道:“入幕之宾?这是那里话来?”

  武冰歆亦觉失言,心道自己适才怒妒交集,大失平日之矜庄自恃,赶紧岔开话题道:“然则你可曾在房内瞧到支断剑?”赵子原心念一动,道:“是有这么一支齐腰断去半截的剑子啊,姑娘怎么知晓?”

  武冰歆神色陡然变得沉凝异常,道:“你自信没有看错么?”

  赵子原道:“那把断剑就挂在卧房壁上,因为地位十分惹眼,我下意识里多打量了两眼,见到剑柄上镌着一轮圆日,下面是一个篆体‘赵’字。”

  武冰歆低道:“金日剑?!你所见到的便是金日剑。”

  赵子原道:“好好一口宝剑,竟为人扳断半截,真是暴殄神器了。”

  武冰歆恍若未闻,喃喃自语道:“看来姓甄的果然有与爹爹逐鹿争雄的野心,三把断剑若被他搜罗齐全,事情可就不妙了。”

  当下道:“近数日内,你得想办法再潜进卧房,将那把断剑偷窃出来──”

  赵子原呆了一呆,道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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