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气严霜(23)_古龙

二三

　　厅中诸人闻声，齐地一震，抬目望去，只见庄门人影闪处，陆续步进了六人。

　　那当前之人面目奇丑，右足微跛，依次是一个秃顶僧人，一个鹑衣百结的叫化，在叫化右边是一个相貌阴鸷的中年汉子。

　　走在最后是一对少年男女，这时厅中诸人无一不是已出四旬之龄，是以这两个年轻人一经加入，登时显得不大协调。

　　十字枪麦炘趋步迎上前：“老丑能于时限之前赶到，顿令老朽放心不少。”

　　他们果然是殃神老丑这一伙人，那殃神肃容道：“好不容易，好不容易。”

　　麦炘立刻猜出殃神话中之意，并不多问，他目光一转道：“朝天庙主持和丐帮英杰都来了，实是难得。”

　　朝天尊者与飞斧神丐谦逊一番，麦炘复望着那阴鸷汉子，晶瞳中掠过一丝惑意，期期道：“若麦某老眼不花，这位可就是黑岩厉壮士？”

　　阴鸷汉子点了点头，麦炘道：“黑岩三兄弟一向孟不离焦，缘何只见到厉壮士一人？”

　　厉向野突然露出伤戚，闷声不语，那朝天尊者向麦炘使了个眼色，压低嗓子说道：“卜施主和湛施主已在鬼镇上，遭人暗袭过世……”

　　麦炘“啊”了一声，那黑岩三怪是江湖上大大有脸的人物，却叫人一举毙了两个，心中之震惊自是不在话下，他脱口道：“何人下此煞手？”飞斧神丐干笑一声，道：“言之不胜汗颜，咱们连凶手是谁都没有瞧清──”

　　麦炘骇讶更甚，厅中其余诸人一闻此言，也都变了颜色，简直不敢相信此事的真实性了。殃神老丑道：“别再提这等晦气之事了，麦兄，咱们今夜给你带来了两个人质──”

　　麦炘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少年男女身上，缓缓道：“老丑你没弄错，这一男一女就是当夜投帖之人？”

　　殃神老丑道：“错不了。”

　　麦炘道：“看来他俩倒十分服贴，老丑你用的什么方法使他们就范？”

　　殃神笑道：“这个得归功于朝天尊者的迷魂大法，这两个娃儿丧失神智已有一整日了，从朝天神庙一路至此，他俩行动尽在咱们掌握之中。”

　　麦炘这才发觉这对男女的双眼无神，面容甚是呆滞，果与常人有所两样；不用说，这两人便是来自太昭堡的顾迁武和甄陵青。

　　麦炘道：“不知尊者施法的效力还可维持多久？”

　　朝天尊者沉吟一下，道：“至少在四十八个时辰之内，将滞处在半昏迷状态，不会复苏……”

　　麦炘抚掌道：“好！今夜情势虽称危恶，但未始没有转机。”

　　这时候，那立在大厅中央的飞毛虎洪江忽然一步踏前，对着朝天尊者道：“尊者别来无恙？”

　　飞毛虎洪江面色一沉，道：“洪施主有何指教？”

　　飞毛虎洪江哈哈一笑，道：“不敢当得‘指教’两个字，洪某只是暗自感到奇怪，天下如斯之大，为何咱俩会在此地碰头，而且又同心敌忾，成了一路之人。”朝天尊者冷笑道：“好说，好说。”

　　洪江道：“照说咱们既是同来为麦十字枪声援，便应相处无间，但尊者知晓洪某乃是出了名的量窄气浅，是以对当年之事仍不能释怀……”朝天尊者道：“施主待要如何？”

　　洪江道：“洪某敢问一句：那于姓娃儿如今何在？”

　　朝天尊者淡淡道：“施主是说那于小丹么？他目下是清空神庙十二侍童之首。”

　　洪江沉声道：“如此道来，尊者是下了决心，一意孤行了？”朝天尊者哼了一哼，道：“贫僧一意孤行便待怎地？施主看不过眼，便划下道来，贫僧随时可以奉陪──”

　　洪江怒极反笑道：“朝天尊者，你既如此一说，洪某说不得要把昔年旧账和你算算了！”

　　他一抖手，取出了一把护手钩，掌心抵住两枚铁胆，转得“叮当”乱响，朝天尊者吸一口真气，凝神等待对方出击，这剑拔弩张的情势，顿使整个厅上局面演变得糊里胡涂。

　　原来朝天尊者昔日为物色使迷魂大法的奇童，遍履大江南北，在昌谷发现一个资质极佳的村童于小丹，就要带回朝天庙去，斯时适洪江路过该处，也欲收于小丹为徒儿，两人因此起了争执而动手，肇下今日冲突之伏因。

　　“唰”一响，朝天尊者也掣下了禅杖，那麦十字枪眼看战火一触即燃，忙趋步上前插身两人之中，沉声道：“两位请瞧在麦某薄面……”

　　蓦然，天空一个暴雨响起，震得众人耳膜格格作响，紧接着一道电光忽闪而下，麦炘不由自主停住了话声。

　　雨水倾盆而降，将庄门前面燃着的两排火炬浇熄了，狂风呼啸怒号，和扰人雨声相应。麦炘喃喃道：“雷电交鸣，豪雨突降，莫非是不祥的预兆？……”

　　被雨水淋湿的庄汉纷纷避入内院，风势越来越猛，厅中烛光飘摇不定，使整座庄院充满了风雨凄厉的气氛。

　　烛影摇红之中，大厅忽然无声无息的闪进了四个黑衣人，个个面目狰狞，煞气森森！

　　厅中群豪齐齐倒呼了一口冷气，那鹿双角失声道：“他们来了！武当三子只怕已遭不测！”

　　语声方落，那四个黑衣人倏地四下跃开，举手投足间动作齐整划一，分立在大厅四方角落。

　　这时候，庄外又大踏步走进了一人，那殃神老丑立身之处最处厅门，他乍见来者之面，惊呼道：“姓赵的小子！你……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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