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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一萍一惊,忙道:“是、是,向兄也一齐去。”身形动处,宛如一双轻燕,一个起落,掠出三丈开外。两人的轻功,竟也不相上下。

  两人进入了后园,身形的灵巧,使得自家绝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。向衡飞鹰目四顾,庭院深寂,四周哪有人影。

  王一萍也自侧首低语道:“看不到人呀!”转念又不禁骂自己太笨!“那人如果是想来偷窃,自然不会在园子里打转了。”猛又想及那人如果掠入前院惊动了父母,岂不糟了,忙又低语道:“向兄,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那厮有何举动。”

  两人身形再起,本能地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  就在他们身形跃起的那一刹那,两人忽然听到园中荷池旁的假山附近,发出一阵阵极为轻微的敲击之声。

  两人临敌经验虽不足,武功却是得自真传,不约而同地在空中一扭身躯,停顿住向前掠的力道,微一转折,轻巧地落在园中一株巨大的树干上,想查看这敲击之声的来源。

  此刻夜色甚浓,两人略一闭目,练武人的目力本不寻常,何况他两人自幼即得到内功真传?略一探视,立刻发现一全身着黑的人影在围着假山缓缓走动,手持一物,不停地轻轻敲击山石,声音的轻微,若不是两人事先警戒,绝难听出。

  他两人这一看清,心中倒反而更奇怪,这人半夜三更跑进入家的花园里敲石头作什么?

  尤其王一萍,方才估量此人非奸即盗,此刻却见此人只是在敲石头而已,虽然鬼鬼祟祟,但敲石头总不能算作奸盗吧?他心中不解,问道:“向兄,此人到底在弄些什么玄虚?”

  向衡飞也自摇头,却见那人微一停顿,似乎听到了王一萍讲话的声音,忙低声道:“我们把这人弄出去问个明白。”王一萍忙称是,两人片刻之前还在动手过招,此刻却已并肩迎敌了。

  向衡飞劲贯右掌,力透指尖,将枯树的树枝折了一段下来。连日风雪,那树枝湿透了,折下来的时候,竟没有发出声音。

  向衡飞又将那段树枝分成十数段,分了一半给王一萍,手一扬,一段树枝电也似的向那行踪诡异的夜行人击去。

  那人身手也不弱,听到暗器破空的风声,身躯一扭,避了开去。

  向衡飞、王一萍两人存身的枯树,距离假山尚有一段距离,但那树枝去势如电,而且余势不衰,“夺”的一声,击在假山上,王一萍暗暗点头,暗忖:“他手上的功力不弱。”

  总之以树枝当暗器是极难的,能练到向衡飞这种手法就更难了。

  那夜行人眼观四面,见来的暗器体积甚大,料知不会有毒,伸手一抄,将那段树枝接了下来,只觉暗器劲力甚强,甚至是平生仅见的。一看之下,竟是段树枝,不禁大骇!“京城附近怎地有这种内家高手?”

  他再不迟疑,也不敢发话,匆匆向暗器的来路一看,朦朦胧胧地没有看清,身形一弓,猛一展身,向园外掠去。

  向衡飞悄声道:“钉住他!”毫未作势,人就从树干上掠了出去。

  两人轻功还比那夜行人高出一筹,到了墙外望见那人并未跑出好远,脚下一加劲,身形更快,转眼就要追上了。

  那人想必是个武林中的能手,瞬即发觉身后有人追踪。回头一望,见到追踪自己的人的身法,竟远比自己高明,心中暗暗叫苦:“哪里跑出这两个武功如此高的人来的?”心中突然一动,竟停住身形,非但不再前奔,而且转过身子,居然等起来了。

  向衡飞、王一萍又一愕,也猛然停顿住身形,收放之间,潇洒自如,绝没有一丝勉强的意味。那夜行人更惊:“这两人是谁?怎地身手如此高明。”再一细看,依稀却像是两个年轻的后生。

  那夜行人久闯江湖,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,此刻他并不慌张,从容抱拳道:“朋友夤夜追踪,不知有何见教呢?”

  王一萍暗忖:“我不问你,你倒问起我来了。”朗声一笑,道:“朋友夜入敝舍,却又有何见教呢?”

  那夜行人哦了一声,再走前两步,将王一萍、向衡飞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了些,忽然抱拳一揖,道:“小弟冒昧,不知道阁下就是园林主人,恕罪、恕罪。”王一萍心中一动:“这厮倒也文质彬彬的。”先消了一半气,再一打量这夜行人长身玉立,面白无须,两眼也炯炯有神,很像个人物,不觉又添了几分好感,竟也道:“恕罪倒可免了——”言下已无敌意。

  向衡飞眉头一皱,暗忖:“公子哥儿脾气又来了。”遂接口道:“不过朋友半夜三更闯入别人园子里,却是为的什么呢?”

  那夜行人侧目一望向衡飞,不觉一惊:“这人好厉害的目光!”面上微微露出笑容,道:“此事说来,实是荒唐。”他微一打量王一萍的装束,又道:“只是小弟看阁下不但是位高人,还是个雅人,对小弟此一荒唐之举,也许可以原谅的。”

  向衡飞闭着嘴不出声,王一萍却大感兴趣,道:“请说。”

  那夜行人又一笑,道:“小弟虽是个武夫,但自幼即有爱石之癖,只要有好石头,千方百计地都要去搜罗来。”他又笑了笑,道:“阁下日后如有暇,不妨到寒舍去,小弟身无长物,家里各色各样的石头,也不知有多少块了。”

  王一萍也走上一步,问道:“府上在哪里?”那夜行人道:“敝舍在江南桐庐,此次北来,就为的想搜集些石头回去的,但小弟在京城人地生疏,而除了巨宅深园之外,哪里找得到稀有的石头?是以小弟不嫌唐突,竟做了梁上君子了。”说完连声大笑,王一萍听得入神,笑道:“阁下真可算是雅贼了。”两人一问一答,竟像在讲起家常来了,向衡飞微微摇头,也不好出声。

  突又传来更鼓之声,向衡飞道:“那两个更夫又来了。”王一萍笑说:“无妨。”转脸又对那夜行人道:“家父昔年也爱石成癖,不是小弟说狂话,寒舍园中的山石,无论哪一块都是家父昔年重金收购来的。”他一笑,又说,“阁下找到寒舍,倒还真找对地方了。”

  那两个更夫果然又走了过来,看到王一萍一怔,暗忖:“怎么王公子还在这里?”再一看到那夜行人,灯笼的光将那人的面容照得阴沉沉的,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更夫,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来,连更梆都忘记敲了。

  王一萍看到更夫不走,轻叱道:“又来干吗?”回头向始终笑脸凝神倾听的夜行人道:“兄台大名?”那夜行人忙道:“小弟贺衔山,江湖朋友抬爱,却将小弟叫做抱石书生。”

  王一萍一笑,道:“这倒真是名副其实了。”并未如何注意。

  他却不知道抱石书生贺衔山近年来在江湖中声名之隆,几乎已超过了昔年的“南北双灵”呢。

  “小弟王一萍,是个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而已。”他又为向衡飞介绍了,又道:“小弟虽然无才,但兄台这种雅人,却是小弟最喜结交的,兄台如果愿意,不妨也到舍下盘桓几天,家父所藏的那些石头,也要待名家的鉴定呢。”

  贺衔山大喜,道:“固所愿也,不敢求耳。”王一萍朗声笑道:“今夜一夜,小弟交到两位知己,真叫小弟太高兴了。”

  向衡飞虽然总觉得这“贺衔山”有些蹊跷,但是他自知对这些文人的奇癖一窍不通,暗忖:“也许这姓贺的真是去偷石头也未可知。”转念又忖,“何况人家主人都不怀疑,我又多事作甚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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