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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慕容庄主不怒而威,素常不言不笑,门下等即畏惧他像畏惧天煞神一样,连正眼相视都不敢,对一切吩咐,只有低头唯唯的份儿。如今,庄主大发雷霆,这还是下人们从未见过的事。一个个吓得牙齿打战,腿肚子直转筋,没有一个敢上前来。“公子爷在前厅……”

  最后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婢,大着胆子说。

  “哼!”慕容庄主冷哼了一声,竟没有再发怒,拂袖出了公子院门。

  男女佣人们,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,都觉得有点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的感觉,这条命不啻是捡回来的一般了……

  慕容庄主“摘星手”怒火焚心,从儿子院内气呼呼地出来,向前院大厅内走去时,天色已全黑了下来,偌大一座豹突山庄内,每间房子门窗之间透出的灯光,其数目之多,直可和满天繁星互相辉映!

  每道院门,房屋转角,通路口上,处处有明桩暗卡,见了庄主,一个个恭身行礼,“摘星手”理也不理,只大踏步向前走着……突然在一处花木扶疏之处,忽有三条黑影,比电还疾,一晃眼隐没于花丛之中!

  “谁?”

  “摘星手”目光何等犀利,虽在黑夜之中,那三条黑影又奇快无比,但也难逃过“摘星手”的眼睛,因此,暴然喝问了一声!

  风声簌然,三个黑巾蒙面的夜行人,手中俱各执着寒光闪闪的长剑,横剑当胸,飞身掠出在摘星手面前!

  这倒大出慕容涵意外,他万也想不到自己卧虎藏龙的“豹突山庄”,加上自己武林中的声名和地位,夤夜之间,竟会有夜行人出现。那么,这夜行人的胆子可算得是“胆大包天”了!

  慕容庄主乍见三条黑影,隐没于花丛之中,还以为是自己庄上的门客,随之一声喝问,见三个夜行人以黑巾蒙面,手执长剑,现身在自己面前,心中诧异大于惊奇,他既不相信,江湖道上的人物,有胆量敢来夜犯豹突山庄,又奇怪自己庄上的明桩暗卡,都是干什么吃的,有夜行人闯入庄内腹地,竟无一人发觉?

  “何方朋友?夤夜来到豹突山庄,有何见教?”

  慕容涵虽在气头上,但见到江湖道,仍然能够沉定下来,不失一派宗主身份,说的话不疾不徐,从容不迫。

  “既来宝庄上当然是好朋友了!”

  当中站立的蒙面夜行人,一言甫罢,两旁站立的黑衣蒙面人,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两枝长剑,如急风暴雨一般,猛向“摘星手”左右要害刺来!

  这两个蒙面人,武功不弱,两枝长剑,招式精奇,俨然武当路数,显见是剑术名家,而且二人分刺合击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
  两枝长剑,点刺之间,幻成五七朵金花,电闪星飞般攻向慕容庄主!

  这就看出慕容涵艺业不比寻常来了,在两大剑术高手骤起发难,看来万难招架的凌厉攻势之下,他沉哼一声,抡起左手二指,轻敲左右二剑,“叮!叮!”两声微响,两个蒙面人的长剑,立被震开数寸!

  两蒙面人顿觉握剑右手掌心一热,长剑几乎把握不住,便知不好,才待抽剑换式,但“摘星手”左手二指点开长剑,右掌平胸半圆划出,虽见他掌势不疾,但破空锐啸的掌劲,已随着一挥之势发出。两蒙面人只感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迎胸压来,再想逃避,焉得能够?只听“砰!砰!”两声巨震,二人胸前如受万斤钢锤猛击一般,立被震飞丈之开外,口喷鲜血而亡!

  另一名蒙面人一见大惊,顾不得看视同伴死活,飞身想逃,但他身形尚未纵起,突感手腕一紧,如被钢箍钳住一般,左手已被“摘星手”抓住!

  “摘星手”冷哼一声,沉声喝道:“你给我躺下!”

  蒙面人立感“肾俞穴”一麻,撒手丢剑,翻身栽倒。

  摘星手不愧为北五省武林盟主,略一伸手,三个夜行人,但都称得起是武林一流高手,立即二死一伤!三人倒地,砰!砰!巨响,三剑脱手,当啷震耳,倏时间惊动了附近的明桩暗卡,六七名劲装大汉已飞窜至近前,一见是庄主亲自捉到刺客,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!

  “嘶!”摘星手一把将夜行人蒙面黑巾扯下,看来竟是一个廿余岁青年,并不认识,冷哼了一声,才待要问,眼光突然看到青年紧身夜行衣的左前襟上,绣着一只麒麟,立时脸色一沉,喝道:“樊非!你是樊非手下?”

  尚未等被擒青年答话,慕容庄主突然一抖手,把被擒青年摔向一边吓呆了的壮汉身边,叱道:“给我绑了!”

  喝声甫落,慕容庄主双足一顿,身形平射而起,疾如鹰隼,划空而去!

  原来前院已隐隐传来杀伐之声,显然尚有不少外敌侵入庄内,是以慕容庄主急驰而去……

  几个劲装大汉,惊魂甫定,立刻把被擒青年,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,扛扛抬抬把那少年关进石牢之内。

  展白正在石牢内呼吸吐纳,练习《锁骨销魂天佛秘笈》中所载武功,已达浑然忘我之境,只感灵台清明,周身舒畅无比,一阵真气在体内畅通流转……忽听石门铁锁铿锵一响,“咚!”的一声,又从牢外掼进一个人来,在暗中展白张目一望,竟看得分外清楚!

  “夜能视物了!”展白心头一阵狂喜……

  原来展白运功抵抗银箫章士朋的“音魔箫法”时,正在紧要关头,突被慕容红一扰,差一点走火入魔。幸亏慕容红与他的热爱镜头,激怒了凌风公子,当胸打了他一掌,不但未使他受伤,反而把他体内的死脉震开了,使他张口吐出腑内的淤血,内腑“任督”二脉打通。这“任督”二脉,乃是练武之人最难攻破的一关。阴差阳错,展白因祸得福,竟在一连串的折磨打击之下,把“任督”二脉打通,真乃天假奇缘!

  固然,展白在无知之中,打通了练武之人艰难甚于一死的“任督”二脉。但他所经的却不是正途,如果他被凌风公子一掌震开死脉,如不即时活动一下周身筋骨,必致瘫痪,那他后半生的命运也就完了。偏偏慕容庄主适时赶至,把他带回庄内,有了步行这一段路的距离,使他周身筋骨已活动开了,不致落成半身不遂的残废人。但仅是活动开筋骨,如不能接着获得休养调息,还是会落个气血虚弱的死症。巧不巧,慕容庄主把他挟回庄内,并未哕嗦他,只把他关进了石牢,正好让他适时得到了调息的机会!

  可说是机缘凑巧到了极点,好像天意应该产生展白这么一位纯正善良的武林奇葩!一切加害于他的力量,反而成了助长他的力量!

  展白这时调息过来,岂仅已能黑夜视物,就武功内力,亦增长了数倍!

  不过他日前还不自知罢了,等到他自己知道的时候,恐怕他已经是天下无敌了!

  这是以后的话了,暂且不表。且说,展白在黑暗的石牢中,又是黑夜,睁眼能够视物,心头一阵狂喜。他还不敢相信自己,先抬头望石牢铁窗外,天空的星斗,知道不是假。又用牙齿咬了自己的手指头,也证实了不是梦,望见被关进牢来的这位难友。

  只见他穿了一身密扣紧身夜行衣,身上像扭股糖似的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,一张温玉似的俊美脸庞,生得眉清目秀,唇红齿白,好一表俊品人物!

  展白不知为什么,一见他就好像有缘似的,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,油然而生,不禁冲着他龇牙一笑。谁知那人仰面向天,目光望着房顶,对展白理也不理。展白顿然醒悟,时值黑夜,牢房内又没有亮灯,自己能看到人家,恐怕人家不能看到自己呢!于是,发言道:“这位兄台,因何也被关进牢内?”

  “谁?你是谁?”那人仰首侧望,目光茫然,显见他在黑暗中看不清牢内情形。

  “我叫展白,朋友的高姓大名能否见告?”

  那人听到展白报了姓名,想了一想,觉得江湖上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,不由戒心放宽不少,长叹一声,说道:“已经做了阶下囚,还提名道姓做甚!朋友,老实对你说,我和你均已身陷龙潭虎穴,只有认命等死的份儿,还有什么可说的?唉!”说罢又长叹了一声。

  展白微微一笑,说道:“生死有命,大丈夫生而何欢,死而何惧?只要我们所作所为,无愧于自己的良心,刀剑在前,又有什么可怕的?而且,我们还可以凭着自己聪明的才智,奋斗求生!就算难免一死,我们能够在临死之前,多交一个朋友,不是也可以多得一点安慰吗?何况生死之交,患难之友,更是毕生难遇呢!”

  那人听了展白这一大篇道理,觉得展白见解不凡,心头郁结抒散不少,随说道:“多承指教。在下樊素……”本来他名字“素”字下边还有一个字,但说了一半,想起隐情,立刻住口未说。展白却以为他就是“姓樊名素”,不加思索地接口道:“原来是樊素兄!待在下为樊兄松绑!”

  说着,走来为樊素解下身上的五花大绑,那人估不到展白手脚未缚,等到展白手指触到他身上,他想躲闪已是力不从心。忽然的脸孔一红,想起自己素常何等心高气傲?如今,竟只有睁着眼任人摆布的份儿。心如刀钻,不由落下两滴泪来。

  展白不知他的心情,为他解开绑缚,反见他落泪,遂安慰道:“樊兄,些微挫折,何须烦恼!想孔圣人都有过陈蔡之危。”说着,又把自己一生中所受的屈辱折磨略讲了一些。樊素听展白言语诚恳,谦虚热情,内心对展白更增了几分好感。

  但等到展白解开绳索,见他仍不能转动,发现他尚被点了穴道,要想为他推宫活穴时,樊素却无论如何不肯让展白动手。

  展白见他争得满脸通红,心中虽感奇怪,但展白是个心地纯洁的青年,并未想到其他。见他至死不从,便用“凌空拂穴”手法,为樊素解开了穴道。

  这“凌空拂穴”手法,也是展白从《锁骨销魂天佛秘笈》中,摸索练习得来的。展白只是按照书中所写施展,并不知这手法,施展出来多么惊世骇俗。樊素却暗暗心惊,想不到被摘星手关在牢内的,还有这等身负绝世武功的武林高手!

  就在此时,突见窗外火光一亮,接着人声鼎沸,杀声震耳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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