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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二


  他既没再战的能力,也没有体力花上三个月的时候去翻山越岭。

  所以他只有这个唯一能出去而又最省力的办法。

  从落水到现在已整整二个时辰。

  而这二个时辰里,他所靠的就是复仇的意念。

  否则深秋的季节,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一直泡在冰冷的江水里。

  星灿,夜深。

  眨着眼的星星像极了情人的眼睛。

  不自觉的小呆又想起了那张虽不算美,却给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脸。

  为什么人往往在失去对方的时候,怀念才一波波涌现。

  又为什么一切当要开始的时候,希望已然幻灭?

  小呆永远也想不通这些看似复杂却极其简单,极其简单却又复杂难解的问题。

  是不是这就是人生的无奈。

  痛苦的不愿去想,然而不想又怎么能渡过这漫漫长夜?

  他不能闭上眼,更不能让自己睡着。

  因为江水汹涌,随时都可以掩没一个脑筋不再活动的人。

  所以他又只能想,想船什么时候靠岸,想船靠岸后怎么去打听某些人的生死。

  李员外这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。

  也这一辈子没睡过这么高贵、豪华、舒适的床。

  当他的双眼一睁开的时候,第一个感觉就是痛,全身都痛,痛得像似每一根骨头都碎了般。

  然后就感觉温馨畅快,每一个毛孔都熨贴极啦!

  因为他的鼻孔嗅着的是一种似兰似麝的体香,这种体香只有一个处子的身上才有。

  而他裸露的肩窝正有一张滑腻、柔和、却极美丽冷艳的娇靥枕在上面。

  所以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又痛、又舒服,再加上一点点痒麻。

  贪婪的深呼吸几下,因为她的发髻丝钻入他的鼻子,终于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,也惊醒了熟睡中的许佳蓉。

  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,李员外口不择言的说:“哎——对不起,对不起,你再睡,再睡,这次就是憋死我也不再打喷嚏——”

  许佳蓉倏地抬起头,惊喜、愕了一会道:“你醒啦?!”

  贼笑一声李员外说:“早知道——嘿嘿——我宁原不要醒——”

  白了他一眼,许佳蓉又好气、又好笑说:“你——你这人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?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?昏睡了多久?”

  兀自回味着什么,李员外摇了摇头。

  双手拢发,替他把被子拉好,她说:“你五脏移了位,右手肘脱臼,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,好在燕二少及时赶至,再加上展姑娘妙手回春,否则——哼,你这条小命早就到阎罗王那应卯喽——”

  “燕二少?!展姑娘?!怎——怎回事?”

  接着许佳蓉便把李员外失去“空白”的地方,颇为详尽的说一遍,直把他听得冷汗直冒。

  等到他一切弄明白后,蓦然想起一个烦人的问题,于是一张脸快成了个苦瓜。

  许佳蓉一直瞧着他脸上的变化,也一直研究他心里所想,接着她笑了,笑得有些促狭。

  “你——你笑什么?”李员外像做小偷被人捉到似的惶恐问。

  “没什么,我只是笑你这个人好像经常闹三角……”

  “什——什么三角?”李员外差点晕了。

  “三角恋爱啊!”许佳蓉歪着头强忍着笑说。

  “什——什么意思?”

  “好啦,你也别装了我的大员外,展凤姑娘早已经把她和你的一段‘假凤虚凰’说给我们听了,你也别害臊,其实那时候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——”

  “我——二少他——”李员外差点咬到舌头。

  “你想说什么?”许佳蓉笑了出来。

  “我——我能说什么?我只想睡觉。”说完他真的闭上了眼,并把被子蒙上了头。

  老听人说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句话。

  李员外虽不是女人,可是他已能体会出这个“公婆”还真是难见。

  自从昨天夜里醒来后,他就一直没再闭眼。

  许佳蓉守在他旁边一个晚上,毫无隐瞒的述说着自己的感情,述说着燕二少和展凤一段曲折,甚至也告诉了他她明白李员外绝不是欧阳无双口中的淫徒。

  她无疑是个敢爱、敢恨、敢说的女人。

  碰上了一个这么美,又这样么率真的女人,李员外除了投降外他还能做什么?

  毕竟人家为了他差些失身,毕竟人家为了他险些丧命在欧阳无双的剑下,毕竟人家须臾不离的守在他的身旁三日三夜。

  现在他在等着,等着燕二少和展凤这封“公婆”。

  痛苦的笑一声,李员外对着许佳蓉道:“蓉姐姐。”

  (喝,还真快,连蓉姐姐都喊了出来。)

  “蓉姐姐,待会——待会他们来了,我——我该说些什么好?”

  “说什么?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?总不会说你仍然还爱着展姑娘吧?”

  看样子李员外碰上了厉害的角色,许佳蓉挖苦人的功夫可不比他差。

  “唉,你——你就饶了我行不?娘的,这——这真是从何说起嘛——”

  “你说什么?!”许佳蓉杏眼圆睁。

  “说——我说什么呀!”李员外急忙否认。

  “我明明听见你在骂人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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