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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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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突然缓声道:“一山难容二虎,‘回燕山庄’应该只有一个主人,一个真正的主人,你知道吗?在我的家里我竟然像是个客人?好像全庄上下都把我当成客人,那种每个人对我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我受不了,我受不了啊!还有——还有他那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子我更受不了,卧榻之旁岂容人酣睡?这一切都是我的,都是我的你懂不懂?! 刚开始还很平缓的声音,到后来却愈说愈激动。 “鬼捕”已明白了一切,一个人要到了这种地步,完全是一种疯狂的行为。 他现在的心态已不是任何人,任何言语所能令他改变了。 “你——你真的欲置他于死地才甘心吗?” “是的,我一定要他死,只有他死了,别人才看得到我,也才能显得出我不比他差,他一日不死,我就一日无出头之日。我曾经用尽一切方法,拢络过所有的家丁及江湖人士,我不但失败,也失望了,为什么?为什么?为什么每一个人眼里看到的都只有他一个人?为什么每一个所谈论的又都是只有他一个人?为什么啊?——” 燕大少现在的样子哪还像个人? 一个人哪有这种似欲择人而噬的可怕神态? 他挥舞着双拳,眼眶里布满血丝,恐怖的表情,森森的白牙,口里低嗥着。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,倒把“鬼捕”给问傻了。 是的,江湖上提起“回燕山庄”来,人们第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个名动山河的燕二少,再来人们才会想起那个老好人大少。 平心而论燕大少爷也非泛泛之辈,武功、才智,人品也甚为出众,可是为什么人们谈论燕二少的地方多,提起大少爷的地方少呢? “鬼捕”当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,也无从回答这个问题。 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。 有人幸,当然也就有人不幸。 有人成名的快,可是也有人努力了一辈子,还是默默无闻。 就像有人做了一件狗屁不通,没什么大不了的事,就声名大噪,轰动天下,而有人行善了一生,最后却落得一个啥也不是。 这不是很矛盾、很无理、很无可奈何的事吗? “你——你太偏激了,也——太看不开名利——”“鬼捕”只得这么说。 古怪的瞪着他,燕荻不再咆哮:“我看不开名利?是的我看不开名利,试问有谁能看得开?你,你看得开?你终日东奔西跑,缉凶拿犯,最终的目的岂不也是升官发财,追求名利?他,他挑青城、闯武当、上少林又哪一样不是追求名利?得了,你少跟我谈人生、谈道理,没人会信你那一套——” 是的,芸芸众生又有谁能看得开名利二字? 一般人是如此,身在江湖所追求的何尝不更犹有过之? “燕大少,我——我想你的方法错了——” “鬼捕”实在不知再如何点透这块顽石。 “我不认为我错了,就算错了,我也要继续下去,原先我诈死,只想引起他陷入我早张好的网里,然后再突其不意的除掉他,谁知道他比我更奸诈、更狡猾,居然宁可自己背上恶名,害得我前功尽弃,我更没想到那不要脸的残人竟也帮着他做戏?我痛恨,痛恨他们这一对禽兽不如的畜牲,我可怜,可怜我那四岁的儿子燕行,我更可耻,可耻你这江南名捕也会相信他们的鬼话?难道他们的居心你还不明白?我既死了,他们又怎会留下我的儿子,这种连三岁小孩子也骗不了的把戏,也只有你们才会相信,不错,我想杀了他,但是他又何尝不想除了我?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能放过,也还亏得你们视若神明的。供着他,护着他,你——你们简直助纣为虐。” 这件事情怎突然又会变得那么复杂?迷离? “鬼捕”听完燕荻的话后,简直不知道该相信谁了? 虽然燕荻心存不正,但是燕二少岂不也有许多行径难以让人信服? 尤其“玄玄女”的出现,以及那四岁孩子的死,不也透着悬疑?就算巧合好了,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巧合? “鬼捕”脸上已冒出冷汗,却不是因为刑具加身痛苦所致,而是一种起自心底的寒意。 一种对好友起了怀疑,失去了信心所出的冷汗。 你如有过被一个最好的朋友出卖了的经验,你当能体会出他现在的心情。 他是个破过许多数不清各类案子的名捕。 他当然知道没有一成不变的事,和一成不变的人。 他当然更知道许多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,也都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生。 ——“人心难测”,对任何事情都存着怀疑。 这是每一个办案的必守的信条,所以“鬼捕”的内心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惶恐。 目前的这一切,他都没有感到一点害怕,可是想到如果事实真如燕荻所说的话,他已怕了,而且还非常伯。 不想问,不敢问,却又不得不问。 “鬼捕”犹豫的还是开了口:“你——你已知道有人伪冒了燕大夫人——” 燕荻双手捏拳咬牙道:“我当然知道,我更知道我那小姨子早已倾心于他,一个无耻的人,还有什么事会做不出来?我只希望她尚不至于狠毒得杀了她的姐姐才好——” 似乎忘了痛苦,“鬼捕”追着问:“怎么说!?” 燕荻痛心的道:“哪有一个做妻子的回娘家一去半年?又哪有做妻子的放得下稚龄的幼子和丈夫?又有谁能瞒得了找的死讯?那么她为什么不回来?” “鬼捕”如掉入冰窖,他不禁起了轻微的颤抖。 这的确是不合情理的事情。 “君山”赵家亦为武林一派,这么大的事情发生,他们岂能不知?又岂能不闻不问? “听说嫂夫人不会武?”“鬼捕”再问。 “是的,‘君山’赵家只有她一人不会武,所以“玄玄女”赵蓓妍那个贱人伪冒她,实在拙劣的很,明眼人哪个会不知?”燕荻茫然的说。 “鬼捕”陷入了沉思,他在想些什么? 燕荻也似乎坠入了回想里,他又在想什么? 从他的痛苦眼神里似乎可看出他内心的激动,难道他正想起了娇妻爱子? 还是想起了这一切始作俑者到底是谁? 展龙——这位只知救人,不知杀人的“神医武匠”之后,此刻他又在想些什么? 他虽缩在一隅,被绑得像粽子一样,可是他却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。 难道他也陷入了这件错综复杂的案情里? 还是他也想起了自己,想起了视同陌路的胞妹——展凤? 从沉思中醒来,燕荻燕大少回到了现实。 他冷漠的问:“安排替死的人是谁?” 这个时候似乎已失去了再隐瞒的必要。 所以“鬼捕”说了,毫不保留,也没隐瞒的全都说了出来。 在听完了“鬼捕”的话后,意外的燕荻并没怨恨,他只淡淡的说:“我早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,只是却没想到是你和那贱人共同串谋——这样也好,大家豁开来干,谁也不必再有顾忌,再说这个世界本就是‘成者为王,败者为寇’——想不到这杂种竟有那么多的帮手——” “你——你知道?” “我如不知道,我还能活到现在?不过这也没什么,现在‘快手小呆’已成了锦江亡魂,李员外也成了丧家之犬,不但丐帮,就算所有的江湖人士恐怕也都会视他如过街老鼠,而你却成了我的阶下囚,至于这位展公子,根本成不了大事,我又何惧之有?等一切事情解决了,我会放了你们——” “鬼捕”和展龙二人真没想到让燕荻派人掳来后,外间的事情竟有那么大的变化。 然而他们除了空自着急外又能如何? 毕竟他们本身可全是“泥菩萨过江,自身难保”啊! 想知道的事情既已知道。 既没什么好问,燕荻已无须再用刑。 所以他放下了“鬼捕”并松了展龙的绑,只留下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走了。 “保重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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