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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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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灵琳也看着柳东来,轻轻着:“这人就是‘护花剑客’柳东来?” 叶开笑了笑,道:“也有人叫他夺命剑客。” 丁灵琳道:“他是不是袁秋云的大舅子?” 叶开点点头,道:“他们不但是亲戚,也是结拜兄弟。” 丁灵琳眼波流动,道:“听说他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喜的人。” 叶开淡淡道:“我实在应该学学他,听说他家里有十一房妾,外面的情人更不计其数。” 丁灵琳瞪起了眼,咬着嘴唇道:“你为什么不学学好的?”她的脸忽然红了,因为她忽然发现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话,所以已有很多人扭过头来看她。大家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,但却都已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,彷佛立刻就要有灾祸发生在这里。 新娘子马芳铃。新郎官下落不明,新娘子却冲出了大厅,大家瞪大了眼睛,张大了嘴,几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。马芳铃身上穿的衣服虽是鲜红的,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。她一下子就冲到傅红雪面前,嘎声道。“是你!果然是你!” 傅红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就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这个人似的。 马芳铃瞪着他,眼睛也是红的,大声道:“袁青枫呢?” 傅红雪皱了皱眉,道:“袁青枫?” 马芳铃大声道:“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?有人看见你们的。” 傅红雪终于明白,这地方的少庄主,今天的新郎官,原来就是那在长安市的佩剑少年。 他也看见了彭烈。 彭烈也是这里的客人,这消息想必是彭烈告诉他们的。 傅红雪淡淡道:“我本来的确可以杀了他。” 马芳铃的身子颤抖,突然大叫,道:“一定是你杀了他,否则他为什么还不回来,你——你——你为什么总要害我,你——”她声音嘶哑,目中流下泪来。她衣袖里早已藏着柄短剑,突然冲过去,剑光闪电般向傅红雪刺下。 她的出手,又狠又毒辣,只恨不得一剑就要傅红雪的命。傅红雪冷冷看着她,刀鞘横出一击。马芳铃已踉跄倒退了出去,弯下了腰不停地呕吐起来。可是她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柄剑。 傅红雪冷冷道:“我本来也可以杀了你的。” 马芳铃流着泪,喘息着,突又大喊,挥剑向他扑了过来。她似已用全身的力量。但旁边有个人只轻轻一拉她衣袖。她全身力量就似已突然消失。这是内家四两拨千斤、以力解力的功夫。懂得这种功夫的人并不多,能将这种功夫运用得如此巧妙的人更少。那至少要二三十年以上的功夫。 所以这人当然已是个老人,是个很有威仪的老人。他穿着也极考究,态度却比柳东来还严肃有威,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,正瞪着傅红雪,厉声道:“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?” 傅红雪闭着嘴。 老人目中带着怒色,道:“就算她不是我的媳妇,我也不能看你对一个女人如此无礼。” 傅红雪忽然开口,道:“她是你的媳妇?” 老人道:“是的。” 傅红雪道:“你就是袁秋云?” 老人道:“正是。” 傅红雪道:“我没有杀你的儿子。” 袁秋云凝视着他,终于点了点头,道:“你看来并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。” 傅红雪缓缓道:“但是我却可能要杀你!” 袁秋云怔了怔,突然大笑。他平时很少这样大笑的,现在他如此大笑,只因为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惧。他大笑着道:“你说你可能要杀我?你竟敢在这里说这种话?” 傅红雪道:“我已说过,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还要问你。” 袁秋云道:“你可以问。” 傅红雪握紧了他的刀,一字字问道:“十九年前,一个大雪之夜,你是不是也在落霞山下的梅花庵外?” 袁秋云的笑声突然停顿,目光中忽然露出恐惧之色,一张严肃的脸,也突然变得扭曲变形,失色道:“你是白——白大侠的什么人?”他知道这件事!这句话已足够说明一切。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,身子突然发抖。奇怪的是,他本来在发抖的一双手,此刻却变得出奇稳定。他咬紧牙关,一字字道:“我就是他的儿子!” 他说完了这句话。袁秋云也听了这句话,但这句话却已是他最后能听见的一句话了。傅红雪的刀已出鞘!他杀人已绝不再等!刀光一闪。闪电也没有他的刀光这么凌厉,这么可怕!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闪刀光,但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刀。袁秋云也没有看见。刀光一闪,已刺入了他的胸膛。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停顿,所有的动作也突然全都停顿。然后袁秋云的喉咙里才突然发出一连串的“格格”声,响个不停,他瞪大了眼睛,看着傅红雪,眼睛里充满了惊讶、恐惧、悲哀和怀疑。 他不信傅红雪的刀竟如此快。他更不信傅红雪会杀他!傅红雪的脸又已变为苍白,苍白得几乎透明。袁秋云看着他,忽然用力将自己的身子从他的刀上拔出。于是他倒了下去。鲜血雨点般溅出,落在他自己身上。他眼珠渐渐凸出,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嘶:“那天我不在梅花庵外。”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但却不是傅红雪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刀已入鞘,刀上还带着血。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用比刀还冷的声音说:“你杀错人了!” “你杀错人了!” 傅红雪的耳朵里似也被震得“嗡嗡”的响。这句话说的声音虽不大,但在他听来,却像是一声霹雳。过了很久,他才慢慢转过身。 柳东来就站在他面前,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,已变成死灰色!他的眼睛看来却像是把刀,正像刀锋般在刮着傅红雪的脸,缓缓道:“那天晚上,他的确不在梅花庵外。” 傅红雪咬紧牙关,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知道?” “只有我知道。” 柳东来的脸也已扭曲,因痛苦和悲伤而扭曲,接着说道:“那天晚上,也正是他妻子因难产而死的时候,他一直都守在旁边,没有离开过半步。” 这绝不是谎话。傅红雪只觉得自己胸膛上彷佛也被人刺了一刀,全身都已冷。 柳东来道:“但他却知道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外的血战。” 傅红雪道:“他——他怎么会知道的?” 柳东来道:“因为有人将这秘密告诉了他。” 傅红雪道:“是谁告诉了他?” 柳东来道:“我!”这一字就像是一柄铁锤,又重重的击在傅红雪胸膛上。 柳东来充满痛苦和悲伤的眼睛里,又露出种说不出的讥嘲之色,道:“我才是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刺杀你父亲的人!”他转过脸看着袁秋云的尸身,目中早已有泪将出,黯然接着道:“他不但是我的姻亲,也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们从小就同生死,共患难,我们之间从无任何秘密。” 傅红雪道:“所以你才将这秘密告诉了他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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