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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五


  百晓生一直以心湖大师为盾牌,他的咽喉就在心湖的咽喉旁,他的咽喉仅仅露出了一小半。

  他的咽喉随时可避在心湖的咽喉之后。

  在这种情况下,没有人敢出手。

  但刀光一闪,比闪电更快的一闪,小李的飞刀已在他咽喉!

  心树、心烛、心灯,立刻抢过去,护住了心湖。

  百晓生的双眼怒凸,瞪着李寻欢,脸上的肌肉一根根抽动,充满了惊惧、怀疑和不信——

  他似乎死也不相信李寻欢的飞刀会刺入他的咽喉。

  他的嘴唇还在动,喉咙里“格格”作响,虽然说不出话来,可是看他的嘴唇在动,已可看出他想说什么。

  “我错了——我错了——”

  不错,百晓生“无所不知,无所不晓”,只有一件事弄错了。

  小李飞刀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得多!

  百晓生倒了下去。

  李寻欢叹了口气,喃喃道:“百晓生作兵器谱,品评天下兵器,可称武林智者,谁知到头来还是难免死在自己所品评的兵器之下。”

  心湖大师再次合什为礼,满脸愧色,道:“老僧也错了。”

  他面上忽又变色,失声道:“那叛徒呢?”

  单鹗竟趁着方才那一瞬息的混乱逃了出去。

  像单鹗这种人,是永远不会错过机会的,他不但反应快,身法也快,两个起落,已掠出院子。

  少林门下还不知道这件事,纵然看到他,也绝不会拦阻,何况这是首座大师的居座,少林弟子根本不敢随意闯入。

  他掠过那小亭时,阿飞正在挣扎着爬起来——百晓生和单鹗点穴的手法虽重,但也还是有失效的时候。

  单鹗瞧见了他,目中立刻露出了凶光,他竟要将满心的怨毒全发泄在阿飞身上,身形一折,“嗖”的掠过去。

  阿飞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,哪有力气抵挡。

  要杀这么样的一个人,自然用不着费什么功夫。

  单鹗什么话也没有说,铁拳已击出,“少林神拳”名震天下,单鹗投入少林十余年,功夫并没有白练。

  这一拳神充气足,招重力猛,要取人性命就如探囊取物——单鹗早已算准杀了他之后再逃也来得及。

  谁知就在这时,阿飞的手也突然刺出。

  他的手后发,却先至!

  单鹗只觉自己的咽喉骤然一阵冰凉,冰凉中带着刺痛,呼吸也骤然停顿,就彷佛被一只魔手扼住!

  他面上的肌肉也扭曲起来,也充满了恐惧和不信——这少年出手之快,他早已知道的。

  但少年却又是用什么刺入他咽喉的呢?

  这答案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。

  单鹗也倒了下去。

  阿飞倚着栏杆,正在喘息。

  心湖他们赶来时,也觉得很惊讶,因为谁也想不到这少年在如此衰弱中,仍可置单鹗于死地!

  单鹗的咽喉仍在冒血。

  一根冰柱,剑一般刺在单鹗的咽喉里。

  冰已开始融化。

  栏杆下还结有无数根冰柱,这少年竟只用一根冰柱,就取了号称少林七大高手之一心鉴的性命。

  心湖大师望着他苍白失血的脸,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
  阿飞根本没有瞧他们一眼,只是凝注着李寻欢,然后他脸上就渐渐露出一丝微笑!

  李寻欢也正在微笑。

  心湖大师的声音很枯涩,合什道:“两位请到老僧——”

  阿飞霍然扭过头,打断了他的话,道:“李寻欢是不是梅花盗?”

  心湖大师垂首道:“不是。”

  阿飞道:“我是不是梅花盗?”

  心湖大师叹道:“檀越也不是。”

  阿飞道:“既然不是,我们可以走了么?”

  心湖大师勉强笑道:“自然可以,只不过檀越——檀越行动似还有些不便,不如先请到——”

  阿飞又打断了他的话,冷冷道:“这不用你费心,莫说我还可以走,就算爬,也要爬下山去!”

  心烛、心灯的头也垂了下去,数百年来,天下从无一人敢对少林掌门如此无礼,他们现在又何尝不觉得悲愤填膺!

  但现在他们却只有忍耐!

  阿飞已拉起李寻欢的手,大步走了出去。

  一走入寒风中,他的胸膛立刻又挺起——这少年的身子就像是铁打的,无论多大的折磨都无法令他弯下腰去!

  李寻欢回首一笑道:“今日就此别过,他日或当再见,大师请恕我等无礼。”

  心树道:“我送你们一程。”

  李寻欢微笑道:“送即不送,不送即送,大师何必着相?”

  心树也笑道:“既然送即不送,送又何妨,檀越又何必着相?”

  直到他们身形去远,心湖大师才长长叹了口气,他虽然并没有说什么,但这“不说”,却比“说”更要难受。

  心烛忽然道:“师兄也许不该让他们走的。”

  心湖沉下了脸,道:“为何不该?”

  心烛道:“李寻欢虽未盗经,也不是杀死二师兄的凶手,但这还是不能证明他并非梅花盗!”

  心湖大师道:“你要怎样证明?”

  心烛道:“除非他能将那真的梅花盗找出来。”

  心湖大师又叹了口气,道:“我想他一定会找出来的,而且一定会送到这里,这都用不着我们关心,只有那六部经——”

  盗经的人虽已找到,但以前的六部藏经都早已被他们送走了,他们已将这六部经送给了谁?

  这件事幕后是否还另有主谋的人?

  ***

  李寻欢不喜欢走路,尤其不喜欢在冰天雪地中走路,但现在却非走不可,寒风如刀,四下那有车马?

  阿飞却已走惯了,走路在别人是劳动,在他却是休息,每走一段路,他精力就似乎恢复了一分。

  他走得永远不太快,也不太慢,就像是在踩着一种无声的节奏,他身上每一根肌肉都已放松。

  他们已将自己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,现在李寻欢正在沉思,他眺望着远方,缓缓道:“你说你不是梅花盗,我也不是,那么梅花盗是谁呢?”

  阿飞的目光也落在远方,道:“梅花盗已死了。”

  李寻欢叹了口气,道:“他真的死了?你杀死的那人真是梅花盗?”

  阿飞沉默着,眸子里一片空白。

  李寻欢忽然笑了笑,道:“不知你有没有想到过,梅花盗也许不是男人。”

  阿飞道:“不是男人是什么?”

  李寻欢笑道:“不是男人自然是女人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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