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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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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。”她垂下头:“因为你没有欺侮我。” 人类平等,每个人都有“不受欺侮”的权利,可是对她来说,能够不受欺侮,已经是很难得的幸运。 她曾经忍受过多少人的欺压凌侮?在她说的这句话中,隐藏着多少辛酸不幸? 小方的愤怒忽然消失,变为怜悯同情。 她又抬起头,直视着他:“我也看得出你需要什么,你要的,我都给你。” 小方的心跳加快时,她已站起来,赤裸裸的站起来。 他想逃避时,她已在他怀里。 “求求你,不要抛下我,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给一个男人,你一定要让我服侍你,让你快乐。” 他不再逃避。 他不能、不想、也不忍再拒绝逃避,因为她太柔弱、太温顺、太甜蜜。 大地如此无情,生命如此卑微,人与人之间,为什么不能互相照顾、互相安慰、享受片刻温馨。 她献出时,他接受了她。 他接受时,也同时付出了自己。 在这一瞬间,他忽然又有了种奇异的感觉,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她,保护她一生。 烈日还未西沉,人已在春风里。 “波娃。”他喃喃的说:“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?” “这是藏语。”她喃喃的回答:“波娃的意思就是雪。” 雪,多么纯洁,多么脆弱,多么美丽。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:“你的名字就像是你的人一样,完全一样……” 他的眼睛阖起,忽然就落入虽黑暗、却甜蜜的梦乡里——他梦见自己已变成了一条鱼。 不是水里的鱼,是锅里的鱼!油锅! 在烈日下,沙地上,钉四个木桩,将一个人手足四肢用打湿了的牛皮带绑在木桩上,再用同样的一条牛皮带绑住他的咽喉。 等到烈日将牛皮带上的水分晒干时,牛皮就会渐渐收缩,将这个人活活扼死,慢慢的扼死,死得很慢。 这就是沙漠中最可怕的酷刑。 死在这种酷刑下的人,远比油锅中的鱼更悲惨、更痛苦。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酷刑。 在这种酷刑的逼迫下,就算最坚强的人也会出卖自己的良心。 小方醒来时,情况就是这样子的。 烈火般的太阳正照在他脸上,小方虽然已醒来,却睁不开眼。 他只能听见声音,他听见了一个人在笑,声音很熟悉。 “波娃,她的名字的确就像是她的人一样。” 这是水银的声音:“只可惜你忘了雪是冷的,常常可以把人冻死,等到要结成冰时,还可以削成冰刀,以前我有个朋友最喜欢用冰刀割男人,我见过有很多男人都被她用冰刀阉掉。” 她笑得真是愉快极了,远比一个钓鱼的人将亲手钓来的鱼放下油锅更愉快。 鱼是什么感觉? 小方第一个感觉是“不相信”,他绝不相信波娃会出卖他。 不幸这是事实,事实往往会比噩梦更可怕,更残酷。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。 波娃在帐篷里等他,并不是卜鹰叫她去的。 她的主子并不是卜鹰,是水银。 “现在你一定已经明白这是个圈套,这位雪姑娘对你说的根本没有一句是真话,她的声音虽甜如蜜,蜜里却藏着刀,杀人不见血的刀。” 波娃就在她身旁,不管她说什么,波娃都一直静静的听着。 她忽然一把揪住波娃的头发,把她苍白的脸,按到小方面前。 “你睁开眼睛看看她,我敢打赌,直到现在你一定还不相信她会是个这样的女人!” 小方睁开了眼,她的头替他挡住了阳光,她的长发在他脸上,她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的,彷佛什么都没有看见,什么都没有想。 她这个人彷佛已只剩下一副躯壳,既没有思想情感,也没有灵魂。 就在这一瞬间,小方已经原谅了她,不管她曾经对他做出过多可怕的事,他都可以原谅她。 水银又道:“约你的人已经走了,因为他已发现你根本不配让他出手,卫天鹏想要你替他找回黄金,我却只想要你的命。” 她慢慢的接着道:“我敢打赌,这次绝对没有人来救你了。” 小方忽然笑了笑:“你赌什么?赌你的命?” 水银也对他笑笑:“只要你……”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,她的笑容忽然冻结,因为她已发现地上多了条影子。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,这条影子就是在她背后,是个人影子。 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?是什么时候来的,她完全没有发觉。 影子就贴在她身后,动也不动。 她也不敢动。 她的手足冰冷,额上却冒出了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。 “是什么人?”她终于忍不住问。 影子没有回答,小方替他说:“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头看看?” 她不敢回头。 她只要一回头,很可能就会有把利刃割断她的咽喉。 一阵风吹过,吹起了影子的长袍,她看见从她身后吹过来的一块白色的衣角,比远方高山上的积雪还白。 小方又问:“现在你是不是还要跟我赌?” 水银想开口,可是嘴唇发抖,连一个字都说不出,就在别人都认为她已将因恐惧而崩溃时,她已从波娃身上翻出,踩住波娃的头,掠出了三丈,不停的向前飞掠。 她始终不敢回头去看背后这影子一眼,因为她已猜出这个人是谁了。 在远方积雪的圣峰上,有一个孤鹰,在这片无情的地上,有一个孤独的人。据说这个人就是鹰的精魂化身,是永远不会被毁灭的。 生存在大漠中的人几乎都听过这传说。 她也听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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