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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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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着星光,他望着怀抱中的夏芸的面孔,甚至可以看出她面上的颜色,那是一种失血的苍白色,和她以前那种娇美的嫣红,完全不同。 微一转侧,夏芸微启星眸,像是醒了,熊倜连忙俯下头去,温柔地说道:“你难受吗?” 夏芸张目一看,见是熊倜,脸上绽开了笑容,伸手勾着熊倜的脖子,轻轻地说:“我很难受,胸口很疼。”熊倜安慰地抚摸着她,说:“不要紧的,等一会就好了。” 然而心中却知道,这种被内家高手所创之伤势,决不是一会儿就会好的,他必须先寻得一个安静而隐僻的处所,来检验夏芸的伤势,然后再以自己的内力,来助她复原。 此刻他心绪紊乱如麻,目光爱怜地看夏芸,见她正要说话,忽地空中传来夜行高手衣袂带风之声,忙用手掩住夏芸的口。风声到了熊倜存身之处的房檐上,忽地顿住,熊倜料定必是武当四子来寻人,忙屏息靠墙而立,他实不愿与他们面对。 他忽然听到屋上一个女子口音极低声地埋怨道:“都是大哥,我看他朝这面走的,叫你快点追,你又不肯,现在再也找不到了。” 熊倜识得那是东方瑛的口音,心中更是打鼓,若然被她发现,自己想走都不好意思。 接着他又听到东方灵说道:“不要怪人了,凭你这样的轻功,就是再早追,也追不上人家,平日叫你用功,你总是不肯,现在该知道了吧,以后若要逞强,就得多下功夫。” 东方瑛轻轻一跺脚,她可忘了这是深夜在人家屋顶上,娇嗔道:“大哥真是的,现在人家急得要死,你还要教训人。” 哪知她一跺脚,屋檐上的积尘,落在仰着面的夏芸脸上,她下意识地晤了一声。 这一声把熊倜晤出一身冷汗,他知道这绝瞒不过东方兄妹的耳目。 果然,东方瑛急速地转了个身,向东方灵说道:“好像他们还在这里。” 东方灵何尝不听得更清楚,但却因近日情感上的训练,知道情之一字,最是不能勉强,即使追上熊倜,又何苦去破坏别人呢。 于是他一拉东方瑛的手臂,说道:“你真是有点过分紧张了,人家此刻怕不早已走得远远的,还会耽在这里等你。”说完微一作势,拉着东方瑛飞身而去。 熊倜在下面松了一口气,心里暗中感激着东方灵,他当然了解这是东方灵暗助他,不然凭东方灵的耳目,还会听不出这声音。 夏芸却忍不住说道:“这女于是谁呀,好像对你关心得很,刚才我就看出来了。” 熊倜笑了一笑,他暗忖道:“女子的心境真是奇怪得很,在这种情况下,居然还会吃醋。”但是他自然不敢将这意思说出来。 远处已有鸡啼,转瞬天就要亮了,熊倜不禁更是着急,他很想赶快找到隐藏的地方。他思前想后,突然想起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来,他心中打算:“那时叶家兄弟,行踪虽是诡异,但却是个义气为先的好汉,他等有言在先,说如果有事需要帮助,可到各大城市的商铺求助,只要取出那枚古钱,便可以得到帮助。” 他转念又忖道:“但这城中商铺如此之多,我怎知哪一家与叶氏兄弟是有关呢?” 于是他边走边打量着街道。 夏芸见他久不说话,悄悄地扭动了下腰,晤了一声,说道:“喂,你在想什么,我问你的话,你也不回答。” 熊倜道:“我是在想我们该到何处去,我又想起我们在此处人地生疏,又要躲开武当四子的追踪,想来想去,似乎只有那叶氏兄弟之处,可以得到帮忙,但此处商店如此多,我又怎么去找?” 夏芸道:“他不是曾经给你一枚古钱为记吗?” 熊倜道:“不错。” 夏芸道:“那天我在当涂那家衣铺的店招上,就曾看到有一处古钱标记,你在这条街上瞧瞧,说不定也有此标记。” 熊倜果然看到路头第四家的店上,就有一枚古钱标记,而且也是家衣铺,心知此处必定是了。 他略一思量,觉得夜深拍门,还不如越墙而入,反正叶家兄弟也是江湖中人,想必不会责怪自己,于是他微一纵身,越过了围墙和前面的屋顶,落在后院里,却发现后院中的一排房子里,仍然点着灯火,而且人影幢幢,像有许多人在里面。 熊倜用手指甲在窗框边的窗纸上点了一个月牙小孔,探目向里望去。 这一望,饶他再是镇定,却也惊出一身冷汗,手微一抖,怀中的夏芸险些坠下。 这屋内共有六人,除了老三之外,他在长江渡头所遇的叶老大,叶老二也都在座,另外还有二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,和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,桌上及地上放着四只箱子,其中三只箱子,金光璀灿,全是金银珠宝之类。 另一口箱子却是熊倜惊悸的原因,原来那箱子中竟满满堆着人头,而且一个个发髻俱全,面目如生,像是经过药物泡制。 屋中六人正将箱子的人头一个个取出,放在桌上,而且面色都严肃得很,熊倜虽也算得上见过不少世面,却从未见过这等奇事。 他此来本是想获一藏身之地,但见了这宗奇事,心中顿时又没主意,他茫然之中,便想抽身离去,须知江湖中人最犯忌的,便是有人窥破了他们的隐秘,熊倜也知道此点,是以抽身离去,想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做打算。 他方自在移动着脚步,窗内灯火突地灭了,熊倜一惊,知道已被人发觉,右脚一点,人便像燕子般离地而起,在空中略一转折,落在屋脊上。 他正窜到房上之际,嗖地,屋上又多了一道人影,接着屋顶的另三面也连续窜上三人。 最先窜上屋顶那人,单掌一立,沉声发话道:“好个鹰爪孙,招子倒真亮,居然蹑到这儿来了,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有多大能为。” 话未说完,左掌一引,右掌斜削,一招“玄鸟划沙”带着风声直劈熊倜的颈子。 熊倜在星光下一看此人,却是那屋中的俊朗后生,心中极快地算计着:“此人轻功、掌力,都不俗,我怀中抱着夏芸,怎能与他们硬拼,而且事出有误会,我在没有查明他们来路之前,还是能乘早脱身为上,不必久缠。” 他心在算计着,手中可没闲着,转眼间,左掌连削带打,已和对方接了三掌。 他这三掌,虽是随意择出,但他多年的苦练,掌上自然就有威力,而且招式之精妙,更非普通武林中人可以想见的。 那少年乃是近日江湖中声名甚大的后起之秀,掌法自亦不俗,但他“玄鸟划沙”之后,跟着“手挥五弦”,“错骨分筋”三招俱都被熊倜看似非常轻易地化解了去,再一看,熊倜手中竟还抱着一人,心中不禁激起好胜之心,双掌一错,猛一收势。 熊倜见对方突地收势,却大出意料,那少年却冷笑道:“朋友真好身手,想不到却会替满人当奴才,真教我可惜。” 他双目一瞪,眼中威凌四现,那似乎不是一个少年所能有的威凌,接着说道:“阁下此刻怀中抱着一人,动身自是不便,就请阁下先将抱着的人放在一边,我尚某人保证不损她一根毫毛,今天好朋友若不见个真章,想活着回去是办不到的了。” 熊倜眼力特佳,见此人目清神朗,说话光明磊落,而且口口声声将自己认做满清的爪牙,想必是个反清志士,自己更不愿和他动手,但在这种情况下,他又不愿解释。 他主意已定,决定先闯此此地再说,更不答话,右手紧抱夏芸,左掌微扬,先天真气,随掌而出,准备硬闯出去。 那人怒叱道:“好朋友居然不卖账。”右掌一圈一发,居然硬接了熊倜一掌,随即双掌连发,“秋雨落枫”、“落英飘飞”,双掌如漫开花雨,极快地向熊倜拍出数掌。 熊倜见他掌法特异,是他前所未见的精妙,竟似不是本土所传的掌法,但他掌招虽是凌厉,但却绝未拍向怀中的夏芸,不禁对此人更生出好感,但对攻来之掌,又不得不接,忙自凝神,施展出飘然老人苦研而成的无名掌法和绝顶轻功,化解了这精妙的攻势,只见人影飘忽,两人已拆了十数招。 此刻天已现曙色,晨曦渐明,熊倜微一转脸,对着身后那人,那人突地一声高呼道:“呀,怎地是你,尚当家的快些住手,都是自己人。” 熊倜眼角微斜,见发话的正是那长江渡头遇到的怪贾叶老大,心知行藏已显,自己无意中窥见别人的隐秘,虽非有意但也不好意思,但事已至此,说不得只好当面解释。 那动着手的少年听到叶老大的叫声,脚尖微点,身形倒纵出去,诧异地望着熊倜。 熊倜当然也自停手,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场面,叶老大朗声笑:“长江一别,阁下却像完全换了一人,要不是在下还记得阁下的风姿,此刻真认不出来了。”他朗声又是一笑,突又正容说道:“阁下夜深来访,想必有事,先请下去说话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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