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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


  熊倜赶紧说道:“你喝嘛,我又没有笑你,只不过有点奇怪你会喝酒而已。”

  夏芸说:“我十岁的时候,就会喝酒了,那时我陪着父亲吃饭,我爹每顿都要喝酒,喝了酒之后就叹气、难受,我妈看了也不管。”她说着眼圈都红了,又说:“我爹常说一个人一生不能做错一件事,只要他做错一次,他的一辈子都会痛苦的。”

  熊倜说:“这个倒不然,人非圣贤,焉能无过,只要做错事后,知道不对,也就算了。”

  夏芸说:“是呀,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常这样说,我也像你的说法,他老人家就说我年纪小,还不懂,以后就会知道,我爹说他就是以前做了些错事,弄成一辈子心里都不舒服。”

  她低下了头,像是在为那老人难受,熊倜伸过手去,温柔地握住她的手。

  夏芸低低地说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了。”

  忽然她又抬起头来,展颜笑道:“我们不谈这些,还是谈谈别的高兴的事,我告诉你这么多,你也该对我说说你的了。”

  熊倜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的身世,说起来更难受,还是以后再说吧。”

  夏芸说:“好,今天我们不说扫兴的话,我要今天成为我最快乐的一天。”

  她举起杯来,和熊倜喝了一杯,又说:“你怎么会在路上跟人打架?我听人说路上有人打架,走出来你已经站在旁边看了,那个骑马的人正在耀武扬威地指着你说话,你也不回嘴,我只在替你生气,接着他自己也在街上打起架来,那人武功倒不错,其实我也不见得打得过他。”

  原来她久居塞外,中原的豪杰,她根本一个也不知道,是以孤峰一剑虽然享有盛名,她也没有听说过。

  夏芸又说道:“看你的样子,大概连我也打不过,以后你要陪我回家去,我就叫我爹教你功夫,以后就不会给别人欺负了。”

  她以为熊倜那天受了别人的气,吃了亏,她也不知道熊倜的武功,连她的爹爹也不行,叽叽呱呱地说了半天,熊倜微笑听着,也不道破,心想:“以后她见了我的武功,一定要更欢喜了。”

  说着说着,夏芸脸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,眼光轻轻地掠过熊倜宽大而强壮的胸膛,停留在他的脸上,轻轻地说:“不过我现在可不要回家,我要你陪着我,高高兴兴地玩一段时候。”

  她脸上现出幸福的憧憬说:“我们顺着长江走,走到哪儿,玩到哪儿,你也要买匹好马,我们可以在原野上一起奔驰,累了,我们就歇下来聊天,我真喜欢江南,这里的一切,都像是这么美,无论春、夏、秋、冬,都可爱极了。”

  熊倜握着她的手,没有说话,但从他的眼光里,可以看出他也是那么幸福,人们在幸福的时候,说话反是多余的了。

  他们在当涂,一耽就是好几天,当涂附近之采石矾,本盛产铁,熊倜的倚天剑丢了,就在当涂选了把剑,倒也甚是锋利。

  她又在当涂的马市里,替熊倜选了匹马,配上鲜明的鞍子,虽非良驹,但看上去也蛮骏的,这样一来,熊倜竟像是出来游历的富家公子,熊倜心中暗自好笑,这几个月来,他的身份变得多快呀,像演戏一样,其实人生,不也就是演戏吗!

  他们从当涂,到芜湖,过鲁港、获港,到铜陵,一路上,人们不再以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们,而是以羡慕的神色,男的宛如凌风玉树,女的也是娇美如花,再加上良驹轻裘,衣履鲜明,怎不叫人羡煞。

  冬天到了,春天也就快了,他们走得极慢,到湖北的时候,已是春天了。

  湖北本为古云梦大泽旧迹,湖泊极多,这也是塞外所没有的。夏芸一路上指指点点,高兴得很。春天到了,他们的心里也染上春的气息了。

  走过鄂城的时候,他们看到一队镖车,镖头是个中年胖子,骑在马上,顾盼自雄,倒也神气得很。镖车很多,看样子保的是一趟重镖,但镖局里连镖头带伙计,一个个样子都轻松得很,像是明知不会有人来夺镖的样子。

  熊倜斜眼望着那镖头,只见他目光松散,身上的肉,也胖得发松了,心想:“此人就是有武功,也好不到哪里去,镖行里怎会要他来保这趟重镖,难道湖北武林中,没有能人吗?”

  那镖队和熊倜及夏芸,同宿一个客栈里,晚上,镖伙们一个个放情痛饮,又赌又闹,那镖头也不去管,熊倜更是奇怪。

  那夏芸见了镖队,却高兴得很,跟熊倜说:“你看,替人保镖也挺好的,还可以乘此到各处去游玩,可惜我是个女的,镖局里又没有女镖头,不然,我也要去保镖了。”

  她望了熊倜一眼,又说:“我爹爹说当年他也是保镖的呢。”

  吃完了饭,夏芸拖着熊倜到店门口去,看那插在门口的镖旗。

  只见那镖旗绣得甚是粗劣,质量也不好,上面有“武威”两个大字,旁边绣着九把小剑,每把的头尾,都连在一起。

  那镖局有个伙计站在门口,看见有人在注意镖旗,再一看只是两个年轻男女,样子又文气得很,胆子也立刻就大了起来,大模大样地,走了过来,大声叫喝道:“喂,你们看什么?”

  夏芸说:“看看有什么关系?”

  那镖伙说:“什么东西都可以看,就是这镖旗,却随便看不得。”

  夏芸却生气道:“我偏看不可!”

  那镖伙粗吆了一声,说:“看不出你这小妞儿,气倒是满壮的,我劝你乘早跟你老公跑走,不然大爷一生气,把你们两个娃娃都打扁了。”

  夏芸气往上撞,正要变脸,熊倜一想,在闹市之中,何必为了小事,跟这等人闹气,硬拉着夏芸,向里面走了。

  夏芸低声气道:“你不要拉我,我一定要教训教训那家伙。”

  熊倜劝道:“算了,算了,我们又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。”

  夏芸道:“那镖伙真是可恨极了,想不到镖局里的人,这样不是玩意儿。”

  这时那胖子镖头正好走出来,刚好听到了夏芸的这话,他看了两人一眼,见是两个衣履华美的少年,但他毕竟久走江湖,眼光厉害,见这两青年虽然文秀,但却带着一股英气,尤其男的更是神气内蕴,双目带采,两太阳穴高高鼓起,显见是内功已有极厚根底的,若然被镖伙无心得罪了,总是不好。

  于是他笑嘻嘻地走过去,拱手说道:“两位请了,不知道敝镖行的哪个蠢才,惹了两位的气,在下一定要好好告诫他们。”

  熊倜见他甚是客气,也说道:“没有什么,只是一点小事罢了。”

  夏芸却抢着说:“你们镖行的伙计怎么那么凶,人家看镖旗都不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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