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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柳鹤亭叹息一声,缓缓说道:“想不到江湖之中,竟有这般厉害的迷魂之药!”

  陶纯纯秋波一转,含笑不语,梅三思接道:“等到那李胜军醒来的时候,他已被人用巨索绑在地上,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,然后他睁开眼睛,那猎户正满面狞笑地望着他,手里拿着一柄解腕屠刀,刀光一闪,自他肩头肉厚之处,剐下一片肉来,那妇人立刻拿碗盐水,泼了上去,只痛得李胜军有如受了伤的野狗一样大叫起来!”

  陶纯纯微微一笑,手掩樱唇,含笑说道:“你当时可曾在当场亲眼看见么?”

  梅三思愣了一愣,摇头道:“没有!”语声一顿笑道:“那时我还不知在哪里呢!”

  陶纯纯娇笑着道:“我看你说得真比人家亲眼看见的还要详细!”

  梅三思又自呆了一呆,半晌后方自会意过来,原来她是在报复自己方才说她的那句话,于是柳鹤亭便又发现了她性格中的一个弱点,那便是:睚眦必报!

  只听梅三思大笑数声,突又叹息数声,方自接口道:“一刀下去,还不怎的,三刀下去之后,李胜军不禁又晕了过去,那猎户却仍不肯放过他,再拿冷水将他泼醒,那李胜军纵是铁打的汉子,也忍不住要哀声求告起来,那猎户‘双首狐’胡居却狞笑着道:‘你放心,我绝不会杀死你的!’李胜军心里方自一定,胡居却又接着道:‘我要等到剐你三百六十刀之后再杀你,每天十刀,你也至少可以再活几十天。’李胜军机伶伶打了个寒战,只觉这句话比方才那两盆冷水还要寒冷!”

  柳鹤亭剑眉微皱,叹息一声,缓缓道:“那李胜军固是可杀,但这‘双首狐’胡居也未免做得太过火了些!”侧目一转,陶纯纯嘴角,却仍满含微笑!

  她微笑着缓缓说道:“在这种情况下,李胜军只怕要将那‘天武神经’以及‘藏经图’的秘密,来为自己赎罪。”

  梅三思双掌一拍,脱口赞道:“又被你猜对了!”语声微微一顿,又道:“第二刀还未剐下去,那李胜军果然便哀声道:‘你若饶我一命,我便告诉你一个最大的秘密,让你成为天下武林中的第一把高手。’那猎户‘双首狐’听了,自然心动,便答应了。李胜军便叫他发个重誓,不杀自己,那‘双首狐’胡居便跪在门口,指天发誓道:‘李胜军将那秘密说出后,我若再杀了他,永堕九轮,万世不得超生。’李胜军见他发下了这般重誓,便将那‘藏经图’的秘密说出来了!”

  柳鹤亭剑眉微轩,不禁再为人类的贪生怕死叹息。

  只见梅三思浓眉一扬,朗声接口道:“哪知他将这秘密说出后,那‘双首狐’胡居竟将他手足一起绑住,嘴里塞上棉花,抛在满山冰雪的野地里,并在他耳边冷笑道:‘我说不杀死你,就不杀死你!’但其实还不是和亲手杀死他一样!”

  柳鹤亭望了陶纯纯一眼,两人相对默然,梅三思接口又道:“李胜军被抛在山地上,只听得‘双首狐’胡居得意的笑声,越去越远,放眼一望,四下俱是冰雪,连个鸟兽的影子都没有,哪里还会有人烟?他自知必死,只求速死,但是在那种情况下,他即使想快些死都不能够。”

  柳鹤亭目光一垂,暗暗忖道:“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这当真是世上最凄惨之事。”

  只听梅三思长叹又道:“就那样躺在雪地上,他一躺又躺了一天,那时他已被冻得全身麻木,几乎连知觉都没有了,距离死亡,实在相去仅有一线。哪知就在这个时候,他竟遇上了救星,将他抬下山去,救转过来,送了回家。只是他一连经过这些日子折磨,身上又有刀伤,他纵是铁打的汉子,也经受不住,回到家后,便自一病不起,而他两个哥哥,却早己在他没有回家之前,便按着‘藏经图’上的记载,出去寻经去了!”

  他稍微歇息半晌,方自接口说道:“他躺在病榻上,想到他的两个哥哥不久便会得经,练成武功,扬名天下,而他自己却不久便要死去,他越想越觉气恼,便越想越觉不是滋味,在病榻上偷偷写了数十封内容一样的秘札,派了个心腹家人,一一快马送出,这些秘札的内容,自然是‘藏经图’的秘密,而他却将这些秘札,发到每一个他所记得的武林高人手里!”

  此刻日色渐升渐高,映得梅三思颔下的虬髯,闪闪发着玄铁般的光彩,他停也不停地接口道:“他命令那心腹家丁将这些信全都发出去后,自己只觉心事已了,没有过两天,就一命呜呼了……”

  说至此处,不由长叹一声,一脚将地上的一粒石子,踢得远远飞了开去,“噗”地落入昨夜秋雨的一片积水中,溅起四下水珠!

  梅三思望着这些在日光下变幻着彩光的细小水珠,呆呆地出了半天神,又自长叹一声,缓缓说道:“他固是安安稳稳地死在家里,但是他的那一批书信,却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,接到这批书信的,除了少林、武当、昆仑、点苍、峨嵋、华山、长白这武林中的七大门派外,其余也都是当时江湖上顶尖儿的一流高手,接到这些书信的人,心里自然不免半信半疑,练武之人只要听得武林中有这种至高至上的秘笈出现,即使半信半疑却仍要去试上一试!”

  “噗”地,又是一粒石子入水,又是一阵水珠溅起,梅三思双掌一拍,浓眉微轩,朗声接道:“于是不出十天,那祈连山中已聚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高手,这些武林高手彼此见到面后,暗中都对所谓的真经,加强了信心,但表面上,却谁也不肯说出来,就彷佛大家全是到此地来游山玩水似的!”

  他说到这里,已将近说了半个时辰,陶纯纯柳眉轻颦,看了看天色,微微一笑,缓缓道:“于是这些武林高手,便为了这本‘天武神经’,勾心斗角,舍生忘死地争夺起来,那李会军与李异军兄弟,自然是最先丧生的两人,于是少林派,或是武当派的掌门人,就出来镇压这个局面,是不是?”

  梅三思本来还有一大篇话要说,听到她竟以三言两句便全部代替了,不觉呆了一呆,赶紧接口道:“李家兄弟死后,那本神经经过几次凶杀,方辗转落到‘点苍’派两个后起高手掌中,却又被‘昆仑派’的几个剑手看见,等到昆仑派的剑手们下手去夺这本真经时,‘少林寺’的监寺大师无相和尚,以及‘武当派’当时的掌门人离情道长,才一齐出面,将那本方自出土,装在一方碧玉匣中的‘天武神经’,取到手中,而且协议一年之后,在少室嵩山,办一个夺经之会,到那时,谁的武功真能出人头地,谁便是这本神经的得主,这样一来,自然可以免去了一些无谓的争杀。”

  柳鹤亭暗赞一声,忙道:“看来少林、武当两派,当真有过人之处,与众不同。”

  只见梅三思拇指一挑,接口又道:“那离情道长与无相大师俱是当时武林一流人物,再加以‘少林’、‘武当’两派声威壮大,门人弟子遍布天下,是以他们所说的话,自然无人敢加异议,只是这其中却还有一个问题……”

  陶纯纯仰首望天,含笑缓缓道:“这一年之内,‘天武神经’究竟该由谁保管呢?”

  她此话说将出来,既似在接梅三思的口,又似在询问于他,却又有几分像是在询问自己。

  梅三思目光一亮,陶纯纯却又接口道:“离情道长……”

  梅三思以拳击膝,朗声说道:“不错,当时在场的武林高手,一致公议,将此本秘笈交付给他,让他保管一年,那时众人中无论声威、名望,都数他最高,别人纵然心里不服,可也不敢提出异议。”

  他语气、神情之中,竟是隐隐露出了一些得意之态,陶纯纯轻笑一下,方自含笑接道:“‘万胜金刀’边老爷子,大约只怕也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吧!”

  梅三思呆了一呆,陶纯纯娇笑着道:“你猜我这次怎会知道的,因为我看出你说话的言语神情,似乎在为你们武当派而得意。”

  梅三思浓眉一扬,手捋虬髯,哈哈笑道:“这一次你却猜错了!”话声一顿,又自大笑道:“原来像你这样的聪明人,也有将事情看错的时候。”

  柳鹤亭心中一动,陶纯纯笑容一敛,梅三思接道:“那时众人若是将此本真经,交付给‘无相大师’,那么武林中必定会少了许多枉死冤魂,只可惜当时我‘少林派’掌门人的法驾未曾亲至,否则也轮不到那老道头上——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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