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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无忌也着急了。

  ——不知道她的心还跳不跳?

  想到这一点,他立刻就要查清楚,他没有那么多顾忌,因为他心里没有那么多鬼蜮。

  就在他手摆到她胸上那一瞬间,他已经证明了两件事。

  她的心还在跳。

  ——她是个女人,活女人。

  可是这个刚才还新鲜得像草莓一样的活女人,现在却已变得像是风干了的硬壳果了。

  他应该怎么办?

  他当然应该送她回去,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她住在那里?

  他也不能把她带回自己住的地方。

  这两天他住在客栈里,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姑娘回客栈,好像也不象样子。

  如果把她抛在这里不管,那就更不象话了。

  无忌叹了口气,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,准备先找个大夫看她的病。

  这时候居然有辆空马车出现了。

  看到这辆马车,无忌简直就好像一个快淹死的人忽然看到条船那么高兴。

  他赶过去拦住马车,“你知不知道这附近那里有会治病的大夫?”

  赶车的老头子笑了:“你找到我,可真找对人了?”

  三

  赶车的老头子看来虽然老弱无力,却将一辆乌篷马车赶得飞快。

  草莓般的大姑娘,还是像硬壳果一样,又干又冷,全没有半点生气。

  无忌忽然想到,他本来应该带她去找乔稳的。

  大风堂在这里也有分舵,乔稳就是这分舵的舵主,他的人如其名,是个四平八稳的人,处理这种事正是最恰当的人选。

  可是也后来又想,万一乔稳也误会了他跟这大姑娘的关系,岂非更麻烦。

  一个人遇见这种事,看来也只有自认倒霉了。

  他刚才心里叹了口气,马车已停下,停在一个荒凉的河湾旁,非但看不见会治病的大夫,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。

  赶车的那老头子,难道还是位“上线开扒”的绿林好汉?

  只见他把手里的马鞭“劈啪”一抖,大喝道:“带来肥羊两口,一公一母,一死一活。”

  河湾里立刻有人响应。

  “收到——”

  芦花还没有白,光秃秃的芦苇中,忽然荡出了一叶轻舟。

  一个蓑衣笠帽的渔翁,手里长篙一点,轻舟就笔直荡了过来。

  他的笠帽戴得很低,无忌看不到他的脸。

  无忌也不认得渔翁。

  他居然没有问那赶车的老头子,他要找的明明是大夫,为甚么把他带到渔翁这里来。

  他也没有问这渔翁是甚么人。

  渔翁只说了一句话:“上船来。”

  无忌就真的抱起那大姑娘,跳上了渔舟。

  一个刚才还事事谨慎的人,现在怎么会忽然粗心大意起来。

  渔翁手里的长篙又一点,轻舟就荡开了。

  赶车的老头子也打马而去,嘴里还在大声吆喝!

  “肥羊带到,老酒几时拿来?”

  渔翁也大声回答:“老酒四坛,明日送上,一坛不少。”

  车马急行,转眼间就已经绝尘而去,轻舟也已入了河心。

  无忌刚把连大姑娘放在船舱里,那渔翁居然也放下长篙走过来!

  轻舟在河上打转。

  渔翁看着无忌,微微冷笑,忽然问道:“你会不会游水?”

  无忌道:“会一点。”

  渔翁道:“会一点是甚么意思!”

  无忌道:“会一点的意思,就是说我到了水里虽然沉不下去,可是如果有人拉我的腿,我想不沉下去都不行了。”

  渔翁道:“想不到,你倒是个老实人。”

  无忌道:“我本来就是。”

  渔翁道:“可是有时候老实人也不该说老实话的!”

  无忌道:“为甚么?”

  渔翁道:“因为说了老实话,就要破财。”

  无忌道:“好好的怎么会破财?”

  渔翁冷笑,道:“你少装胡涂,我问你,你是要钱?还是要命?”

  无忌道:“我两样都要。”

  渔翁道:“你不怕我先把你弄到水里去,再拉你的腿?”

  无忌道:“我怕。”

  渔翁道:“那么你最好就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,我知道今天你在廖八爷那里刮了不少。”

  无忌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原来你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。”

  渔翁厉声道:“你拿不拿出来?”

  无忌道:“不拿。”

  渔翁道:“你想死?”

  无忌道:“不想。”

  渔翁好像有点奇怪了,忍不住问道:“你想怎么样?”

  无忌悠然道:“我只想你把那四坛老酒拿出来,请我好好喝一顿。”

  渔翁怔住。

  这才叫强盗遇见打劫的。

  渔翁又忍不住问:“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?”

  无忌道:“我一点毛病也没有。”

  渔翁道:“那你凭甚么认为我非但不要你的银子,还要请你喝酒?”

  无忌又笑了笑,道:“你凭甚么认为我是个笨蛋?”

  渔翁道:“谁说你是笨蛋?”

  无忌道:“我若不是笨蛋,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上你的船?”

  渔翁怔了怔,道:“难道你早就认出了我?”

  无忌道:“当然。”

  渔翁道:“我是谁?”

  无忌道:“你就是那个输遍天下无敌手的倒霉赌鬼。”

  渔翁傻了。

  无忌大笑,就在他笑得最愉快的时候,忽然听得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
  响声是从他脸上发出来的,他的脸上已挨了一个又香又脆的大耳光。

  无忌也傻了。

  那位连大姑娘居然已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站了起来,正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,冷笑道:“你凭甚么又摸我,又抱我?我不打你耳光?打谁的耳光?”

  无忌没有争辩。

  她自己应该知道,他摸她,只不过因为要救她。

  跟这种不讲理的女人,还有甚么道理好讲。

  渔翁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,忽然又听到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
  这次响声不是从无忌脸上发出来的,是从大姑娘脸上发出来的。

  她也挨了一个大耳光。

  她也被打傻了,吃惊的看着无忌,道:“你——你敢打人?”

  无忌说道:“你敢打,我为甚么不敢打?”

  连大姑娘道:“我可以打你,你不能打我。”

  无忌道:“为甚么?”

  连大姑娘道:“因为——因为——”她急得直跺脚,道:“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女人。”

  无忌道:“女人是不是人?”

  连一莲道:“当然是。”

  无忌道:“那么女人既然可以打男人,男人也一样可以打女人。”

  连一莲又急,又气,偏偏又说不过别人。

  女人说不过别人时,通常都会用一种法子——撒野。

  她忽然跳起来,恨声说道:“你摸我,抱我,还要打我,我不想活,我死给你看?”

  她忽然冲出去,“噗通”一声,跳下了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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