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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燕南飞凌厉的剑招,傅红雪必须全神防备,他背后也没有长眼睛,根本不知道这无声无息的飞剑已转头刺了过来。

  就算他知道,也不能回身闪避,否则就算他避开了这一剑,也避不开前面的燕南飞。

 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,傅红雪左手中的刀鞘突然自肋下穿出,“呛”的一响,漆黑的刀鞘迸出了火花,飞舞的剑已套入刀鞘。

  傅红雪左手一甩,手中的刀鞘带着飞剑被甩向一旁,他的人立即一蹲、一旋,闪过燕南飞的一剑。

  反手一挑,刀光一闪,迎上了剑光。

  刀剑并没有相击。

  剑光的来势虽快,刀更快。

  燕南飞的剑尖堪堪已刺在傅红雪的咽喉,最多只差了一寸。

  这一寸就是致命的一寸。

  就差了这么一寸,傅红雪的刀光一闪,只听得一声惨呼,鲜血四溅。

  漫天的血雨中,燕南飞的人猛退了三步,然后就不动了。

  傅红雪也没动,他的刀尖有血滴落。

  燕南飞的人却一点伤痕也没有,他双眼露出光芒的看着不动的傅红雪。

  一种不信、又信的光芒。

  傅红雪不动,也没有看燕南飞。

  燕南飞的嘴仿佛在动,仿佛在说:“怎么可能?”

  然后就看见他的眉宇间慢慢的泌出血珠,顺着眉睫往下直至肚脐下,也出现了血痕。

  血痕一现,燕南飞的人就如同他的剑般,左右再见。

  刀光一闪,就已划开了燕南飞的人。

  一刀挑起,直到燕南飞退了三步,说了四个字后,人才分开。这是多么快、多么利的一刀。

  燕南飞倒地后,左右的脸都带着不信、惊骇的表情。

  傅红雪缓缓站起,月光落在燕南飞分开的脸上,淡淡他说:“原来第四世界的人也会死。”

  傅红雪捡起刀鞘,收起刀,用他那奇特的步法,慢慢地走离小山丘,走出树林。

  这时,东方的第一道曙光已射出云层,照入了树林,将昨夜残留在树叶上的露珠,映出了晶莹的光芒。

  露珠由小凝结到大,然后挣脱树叶的撑托滴落下来,正好滴在燕南飞已分开的眼睛里。

  五回到万马堂,已是早上了,傅红雪仍慢慢地走着,他忽然发觉了一件怪事,现在是白天,万马堂里却寂静无声,更不要说是看到人。

  人呢?人都到哪里去了?莫非一夜之间,万马堂又恢复和前夜以前一样,该死的人都已死了。

  傅红雪看了看四周,万马堂还是宏伟崭新,并没有残破不堪,只是一个人也看不见而已,奇怪?!

  就连最喜欢东逛逛、西逛逛的叶开,也不见人影。

  傅红雪眉头微微一皱,脚步却没有停地走向迎宾处,来到迎宾处,他又发现一件怪事。

  迎宾处那十几面偌大的窗子上,映着很多的人影,显然有很多人在里面,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。

 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,一点声音也没有,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。

  从凌晨听见歌声追出,到现在回来,也只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,难道在这段时间里,万马堂又发生了事情?一进入迎宾处,所有的人果然都在里面,每个人都紧锁眉头地看着进门的傅红雪,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将傅红雪当成了瘟神。

  就连一向笑口常开、吊儿郎当的叶开,都面露沉重地沉思着。

  傅红雪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,最后停留在长桌尽头处交椅上的马空群。

  马空群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,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已失去了光彩,他双眼并没有在看傅红雪,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面前长桌上的一块白布条。

  傅红雪这时才发觉白布条下躺着一个人。

  纯白的布条上沾满了血迹,血迹还是鲜红的,还是湿湿的,可见布条下的这个人刚被抬来不久。而且动也不动的,可能已死了,刚死不久。

  这个人是谁?傅红雪再次将视线移向每个人,叶开、公孙断、花满天、慕容明珠、乐乐山……所有的人都在,那么躺在白布条下的人又是谁?每个人都围着长桌而坐,面前都摆着一份粥菜,清粥还在冒着热气,但决没有一个人动过筷子。

  桌上有一份粥菜的位子是空着的,傅红雪慢慢地走了过去,坐下,拿起筷子,挟了一口菜,喝了一口粥。

  等他吃完了,马空群才淡淡他说:“早。”

  这句话当然是对傅红雪说的,所以傅红雪听见自己在回答:“不早了!”

  “是不早了。”马空群说:“昨晚四更后,每个人都在房里,阁下呢?”

  “我不在。”傅红雪淡淡他说。

  “阁下在哪里?”

  傅红雪抬起头,冷冷地看着马空群:“我在哪里似乎没有必要告诉三老板。”

  “有必要。”马空群一字一字他说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为了长桌上这个躺着的人。”

  “这个人是谁?”

  “你难道不知道?”马空群注视着他。

  “我一定要知道?”

  “因为昨晚四更后,只有阁下一人不在房里。”马空群说。

  “我不在房里,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?”傅红雪说。

  “昨夜从命案现场离开后,乐大先生、慕容公子、叶公子,还有这几位兄弟们,全都回房睡觉,都有人证明,”马空群目光炯炯,厉声说:“但阁下呢?昨晚四更后在哪里?有谁能证明?”

  唯一证明的人,只有再次复活的燕南飞,但燕南飞却又已再一次地死在他的刀下,现在有谁能替他证明?“没有。”傅红雪平静他说。

  马空群突然不再问了,目中却已现出杀机,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,花满天、云在天已走到傅红雪身后。

  “傅兄请。”花满天冷冷地说。

  “请我干什么?”

  “请出去。”花满天说。

 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开口了:“最少在他出去之前,也该让他看看,布条下的人是谁。”

  “他不用看也已知道了。”花满天冷冷地说。

  “事情还未完全证明,怎知人一定是他杀的?”叶开说。

  “除了他,还会有——”

  “让他看。”马空群打断了花满天的话。

  傅红雪一言不发地走至长桌头,伸手慢慢地掀开白布条。

  布条下是躺着一个人,傅红雪虽然掀开了白布条,却还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,因为这个尸体没有头。

  一个没有头的尸体,任谁也看不出是谁?傅红雪只知道这个人是女的,那是从尸体上的衣服看出的。

  “她是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。”马空群面露悲愤:“你可知她的头颅在哪里?”

  “她是谁?”傅红雪说。

  “她就是马芳铃。”回答的是叶开。

  “马芳铃?”傅红雪微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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