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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三


  长安街东头,六部衙门之后,矗立着锦衣卫使司气势恢宏的衙门。门前蹲着两只气势汹汹的大狮,朱漆大门上绘着狴犴的狰狞图像,石阶上一边站四个如狼似虎的卫士。

  一进大门,迎面是一道绘着猛虎图形的大照壁,绕过照壁,是一个不大的天井,有一幢楼房当面而立。楼下右边有道月亮门,进门便到了第二幢大院。这大院右边墙底也有道门,门是铁门,一扇开着,一扇关着,有两名卫士站哨,出入者须验看腰牌。进了铁门,是一个相当大的院落。中间的楼房是锦衣卫指挥使等头领处置公务的地方,左右两幢楼房是指挥使司属下部门的用房。院子里植满了花草树木,一片芬芳青翠。大院酉侧墙上也有道铁门,里面就是关押犯人的牢狱。铁门紧闭,门上开有一道小窗,无故不得进入牢狱,要进去先从小窗上递上腰牌,验证后里面的人才会开后铁门。

  此刻,中间楼房楼下正厅内,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皇甫楠坐在中间一张几案后面的虎皮垫椅上,下方两侧的座椅上,只坐着两人,是他的副手指挥同知贡胜奇、房天兆。房天兆年近五旬,面色微黑,一对吊角眼时时泛光,一只鹰钩鼻和两片薄薄的嘴唇使他看起来有一种阴狠气,他只要把两只吊角眼盯住人,那人就会不寒而栗,浑身起鸡皮疙瘩。他曾任过镇抚司的头目,镇抚司被皇上取消后,难指挥佥事。武大魁倒台,非但没有累及他,反从佥事升任了指挥同知,并且按他的意愿,把亲信提拔了一批,其中两个最忠诚的部下闻大龙、江承亮任了指挥佥事。所以尽管他没能如愿当上了指挥使,但在锦衣卫中的实力却是十分雄厚。他在锦衣卫干了二十几年,上上下下无不熟悉。但是他对当不上指挥使十分恼火,视新任指挥使皇甫楠为对手,而皇甫楠也处处对他设防,因此共事数天,双方都冷冷淡淡。

  此刻,议事厅里气氛十分凝重。

  皇甫楠正在说话,声音透着几分严厉。

  他道:“逃出天牢的犯人已查明身份,一个是前皇都侍郎张逆的儿子张文彦、一个是前都督郭逆的儿子郭剑平,还有前都督同知柳逆的一子一女柳铭、柳锦霞,除此四人外,还有一个锦衣卫千户曹罡。而在京师作案的一女三男,正符几个逆贼之数,曹罡并未和他们在一起。试想,若无灭门之恨,岂敢夜闯皇宫行刺皇上?”一顿,又道:“刘千户在天牢守护,居然被人劫走钦犯,事出后又隐瞒不报……”

  房天兆岔言道:“刘千户在事出的第二天,已报禀下官,下官令他追回逃犯……”

  皇甫楠接嘴道:“这么说来,是房大人不报与本官知道了?这么大的事……”

  房天兆冷冷道:“下官整日忙于捉贼,与皇甫大人未见面,再说下官已作了部署,晚几天报与大人也不迟,又何必小题大做!”

  皇甫压着火气:“房大人,重大案情必须及时报禀本官,这无须多说!”一顿,续道:“刘千户负守护之责,走脱了钦犯,理应受到惩处。此人原系百户,能耐有限,升任千户难以胜任。此次失职原应拘捕法办,念其在锦衣卫多年,从宽处置,降为百户原职,两位以为如何?”说完,注视着房天兆的神情。

  房天兆当然知道这是皇甫楠给他的下马威,同时他也知道刘兆忠责任极大,柳锦霞从狱中脱身后化为血蝴蝶,闹得京城人心惶惶。倘若皇上知道了这一点,刘兆忠保不住脑袋不说,恐怕还要累及自身。念头一转,他当机立断,把刘兆忠降为百户,空出的千户一职,正好给独龙枪王翔。王翔和无敌双鞭郑桂荣是闻大龙请来的武林高手,他已把两人拉进了锦衣卫,但只能给他俩百户的头衔,这事皇甫楠并不知晓,只要赶快到皇宫密报,就可替两人弄到较高的官职。于是他平心静气答道:“刘兆忠失职,应受惩处,将他降还原职,下官并无异议,但副千户黄明也难辞其咎,也应降为百户,千户所属镇抚、经历等官员则不追究。”

  皇甫楠与贡胜奇飞快对视一眼,心中俱感惊讶,原以为他会为刘千户辩护,哪知不然。

  皇甫楠道:“黄明一并降职,就这么定了。”略一顿,续道:“血蝴蝶一案,朝廷催逼甚紧,但至今无线索,两位有何高见?”

  房天兆道:“由府台衙门转押过来刘然,至今还未招供,听说他身负重伤,不堪施刑,因此未严加拷问。但此人必是张文彦、郭剑平、柳铭当中的一人,只要上刑,定会招供。

  皇甫楠道:“上刑怕他经受不起死去,断了线索。但若劝说不听,只好一试?”

  房天兆道:“依下官之见,只有上刑,待下官亲自审讯,不信逼不出他的口供。”

  贡胜奇道:“事关重大,应谨慎行事。此人不仅可供出血蝴蝶的藏身地,还可供出劫牢的同伙,最好我等同去,共审此犯。”

  房天兆道:“若问不出口供,被刑部提了去,我等面上都无光,是以不能再延迟!”

  皇甫楠道:“好,这就去,先以礼相待。”

  三人下得楼来,迳自前往牢狱。牢卒见是三位大人,立即开了铁门,请他们在一间明亮的客室就座,不一会就把刘然从牢房中提来。

  皇甫楠仔细端详刘然面相,只见此人形容憔悴、步履蹒跚,但掩不住本来清秀英俊本色,从气度上判断,不像江湖盗贼,倒象官府士绅人家的公子,于是心中有了底儿。

  他对狱卒道:“给这位公子安个座。”

  狱卒本已将犯人按跪在地上,闻言将他提了起来,抬个座椅让他坐下。

  皇甫楠挥挥手,狱卒躬身退出。不一会儿,又端了茶盘进来,给三位大人献茶。

  皇甫楠道:“给这位公子爷奉茶!”

  刘然惊异地瞟了他一眼,又迅速低下头。

  皇甫楠道:“公子请说出真名实姓。”

  “在下刘然……”

  皇甫然一笑:“这是个假名,一戳就穿。公子家住何处,父母姓名,公子只要说得出,我们一查便知真假,又何苦绕这些圈子?”

  “在下既落到你们手中,惟求速死……”

  “蝼蚁尚且贪生,何况人乎?公子只要如实招供,我们不会亏待了公子…”

  “我叫刘然,与江湖仇家拼斗负伤晕倒,衙门捕快硬说在下是盗贼,真是岂有此理!”

  房天兆道:“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?你连三岁小儿也哄骗不了,奉劝你识相些!”

  皇甫楠道:“血蝴蝶隐迹何处?”

  “我不认识什么血蝴蝶,怎知她在何处?”

  “那么柳锦霞你总认识吧?”

  刘然听到这名字,不禁一抖,心中骇然。

  他受到的震动,瞒不过皇甫楠等人。

  “我不认识这个姑娘……”

  “听着,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,你不听见本官称你‘公子’吗?劝你如实招供,以减轻罪名,又可免受酷刑折磨,于你大有好处!”

  刘然道:“我未犯法,无供可招!”

  房天兆冷笑道:“在锦衣卫的监狱里,有百十种刑罚可使你开口招供,你若冥顽不化,将你活剥人皮,再凌迟处死。再不就是废了你武功,每天上刑,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
  刘然不禁又颤抖了一下,锦衣卫行刑的手段十分毒辣,他曾听人说过。

  贡胜奇道:“你最好自己招供,免受皮肉之苦,你不妨斟酌斟酌,自己决定。”

  皇甫楠道:“你禁受不起大刑侍候,识时务者为俊杰,只要你如实招供,本官就命审卒善待你,要是非等用刑才开口,吃亏的可是你自己,这又何苦来。趁本官来自问你时开口,本官一走,自有执刑官对你施刑。”

  刘然又恨又怒,又惊又急,道:“你们要苦打成招吗?

  在下受刑不过,只好捏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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